【在水一方】就像一只船

就像一只船

　　有湖的波光粼粼，有岸的鸟语花香，这样的美景是有缺憾的，至少湖边得有只船。而你就像一只船，由天边来，泊在我的港湾；你是只要远航的船，带上我的爱，往天涯去。来来去去，都给我无边的惊喜和希望。

　　十几年来的日子里，惊奇喜悦漫向我，因为你把春的芬芳带给我，你把夏的热烈带给我，你把秋的成熟带给我，你把冬的深沉带给我。谢谢你，我的孩子。老天把爱你的机会第一个交给我，管你是美是丑，聪明还是蠢笨，我无须决定就攥紧了爱你的权利。

　　你来的时候，我忽然变成一个细心而勤奋的人，我知道你打生命的真谛那儿来，你打四月花香的出发处来，你让我痴迷地恋上了生命。原来生命的价值能神圣庄严到重塑我，我不只是像一棵树，将花繁叶茂和鸟鸣介绍给你，用荫庇呵护你。我还要像一只船，把鱼群水草浪花介绍给你，让水的灵动陶冶你。有一阵子让你见识动与静、快与慢、暖色冷色，还让你感知暖和凉、软和硬、松和紧，以至音高音低，甜的苦的，香的臭的，谢天谢地，老天给我一个感知健全的孩子。因为你，我爱整个世界，我们仰望长空，放眼大地，看敏捷的水黾，观勤劳的蚂蚁。太阳，花朵，昆虫，积木触动你心时也触动了我心，谢谢你，孩子，让我重温赤子之心的善良和纯洁。

　　妈妈，爷爷，姐姐，我，车，星，你能用短语跟世界交流了；摇摇摆摆地，你能走路了。我和你一样高兴。可惜地球上人口太多，我不能给你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不过你要知道，天下的孩子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孩子，很抱歉，我们的头顶不再有以前灿烂的星空，森林、湖面也日渐萎缩，我们的环境很糟糕。真的很抱歉，你用完全信任的眼光看这个成人统治的世界的时候，我不得不提醒你许多好吃好玩的带给你们的伤害。（真的很羞愧，伤害人类的罪魁祸首是你们崇拜的成人。）既然世间有苦难，你来了就要和我们一起受苦，修一颗悲悯之心。

　　孩子，有了你我变得坚韧勇敢而端庄贤良。是你让我面对父母过早的离世而鼓起了生活的勇气，是你让我正视一个母亲生产的苦难和幸福，懂得了父母的恩情。孩子，对于你，我想胜过我的父母对于我。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我最怕的是没给你做好精致而执着地热爱生命的榜样，你才是世界对我最重要的评价。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热爱过生命，你教会我举止安和，你教会我更友好更有情趣，你教会我发现和欣赏，那些科学的思想和高尚的情操因你而成为我的密友。谢谢你，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第一任老师，你也是我的老师。

　　孩子，我搜寻世界，为你舶来蒙台梭利所尊重的儿童权利，还有法布尔《昆虫记》的场景以及凡尔纳科幻小说的想象。姑溪河里螺蛳壳沉积的地层，水涨水落的四季和渔人们的事情，菜花田苜蓿埂的乡下，提署街二条巷的街上，都是我们的乐园和书房。虽然我们的藏书有限，但我们的时间被欢乐排得满满当当。我努力给你一个快乐丰富的童年，其实你带给我的惊喜快乐比我为你准备的还多，是你跟幼儿园老师春游后把牛头湾介绍给我，后来那里成了我陪伴你童年时光的教本。是你的同学们让我认识自己在儿童的眼里是美好的，那是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奖赏，我品尝到我最看重的美酒。是你的一些对世界的理解改变了我对世界的一些理解，比方小小的你判定演唱水平高低的最末依据才是演唱者的音色。你小时候模仿过我，但我发现我一直在模仿你。你就像一只船，舶给我许多思想和信念。

　　不是所有的儿童都那么幸福，世界上有许多孩子生活在缺水的环境中，有的处在战火之中，还有许多孩子的父母不相爱，还有许多父母没有条件陪伴他们的孩子。你是幸运的，你的父母很清贫，但诚实善良，给你一个稳定的空间。同时我们也是幸运的，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有自己的孩子，不是所有父母的孩子都是健康的。所以你不要因为自己比别的孩子幸运而沾沾自喜，有的孩子只是因为长相和家里的经济状况不佳而遭到歧视，你要尊重他们，那也是在尊重你自己。当听到电视里那句“不要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广告词时，你用不着和别人比较，就以自己为参照系好了。你不是我们的面子，你就是你，吃得健康，玩得痛快，学得开心就好。我们对你的爱可能不够科学，但绝对不会有不纯洁的成分。如果你将来很有用，我们只是因你本身而骄傲，不是因你的才能；如果你将来很潦倒，你在我们眼里还是杰出的，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有爱心和诚实。那一次你因所穿袜子的质料引起脚臭，不明原因的我忧心忡忡地对你父亲说：“孩子怎么有双臭脚呀？”没想到被你听了去，你比我更忧心忡忡，原来你这敏感的小人儿担心我们因此而不要你，可见我们当父母的当得不够好，我会更努力，我们一直摸索着跟你一道成长。还记得看过的那个笑话吗？一个父亲见子女玩耍时弄坏了苗圃，对孩子的母亲说：“我们是在养孩子，又不是养苗圃。”我欣赏那位父亲的同时更痛恨把修剪灌木的园艺搬到培养人上面来。孩子，你的爱好，你的选择，我都喜欢，（你不是看到我尝试着听周杰伦，学英文歌吗？）你就由着自己的惯性生长吧。

　　“假如他（教师）真是大智，他就不命令你进入他的智慧之堂，却要引导你到你自己心灵的门口。”我不是智者，不知道怎样引你到你的门口，幸亏我只是倾听，没有强制你学这学那。读书少的我一直没有为你的童年编过一本心灵读本，如果时间能倒流，我至少努力编一本，就像我们二人办家庭小报那样投入。好在常钻书店的我们没有错过严凌君主编的那套人文读本，在你对理科感兴趣的同时，它为你补充了不少人文知识。那一回我问你也是问自己：“假如我是一名语文教师，也许你对语文的兴趣要大些，语文的功底要深厚些？”我还为自己辩护：“我怕你走上学古汉语言的路。”你很平静地答：“中国的古汉语言很需要人去研究。”我承认我是功利的，是我早有意识把你往理科上引，我怕你将来学了古汉语言或哲学之类的专业而不好就业。你说你一直是开开心心学习的，对我多少是个安慰。对不起，孩子，我多多少少犯下了塑造你而不全是引导你的错误。你说我是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我想那些影响必有不少弊端吧，但你能理解我带给你教师给予学生般的信仰与仁慈。谢谢你，孩子，我们除了是母子，还是同学，还是朋友。

　　孩子，你是老天送来我们家的尊贵客人，尽管你身上有我们的基因，但你不属于我们。你就像一只船泊在我的港湾，我们竭力了解你，倾听你的愿望，虽然不能给你愿望，却能给你的远航提供补给。我相信你很快会肩负起你的那一份责任，迎来属于你的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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