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母亲的故乡之二：烟雨荷塘

烟雨荷塘
冰莲花
　　陪母亲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才得以看见这日思夜想的荷塘。

　　早在读中学时，受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的感染，我这个生在新疆长在新疆的女孩，不禁对荷花及其荷塘心生向往。

　　站在荷塘边上的时候，还零星地下着小雨，但这并不妨碍我造访荷塘的兴致。我随身带着数码相机，从不同角度拍着这烟雨之中的荷塘。

　　嗅着潮润空气中的荷香，放眼望着铺满绿色小伞的水面，雨点滴落，晕开一个个圆圈，粉色的荷花，高高低低，在烟雨中不再羞答答地展露花容，却是落落大方地接受雨水的洗浴。饱含水气的花朵，厚重端庄，任凭风儿一遍遍缠绕亲吻着，却纹丝不动，最多被风扯下几片花瓣。我想当年周敦颐，也一定是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才写下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句子吧。

　　荷塘里有小舟穿行于荷花丛中，舟上站着穿花衣，戴着斗笠的女子。随行的妹妹介绍说，那是在采摘已经成熟的莲蓬。只顾惊叹美景的我，这才注意到，荷塘里的荷花，不只是盛放的，有好些花瓣已经凋落，那中通外直的茎杆顶端只举着杯状的莲蓬。莲蓬有的还绿着，有的已经变成褐色。那褐色的，里边就藏着发育饱满的籽实——莲子。

　　荷塘的主人，得知我是来自北方的远客，便递给我几支采下的莲蓬。示意我剥开绿色的莲蓬，取出莲子，去除绿色的外皮，品尝一下新鲜莲子的滋味。我咬开一粒新鲜的莲子，清甜便漫溢齿间。又剥开那褐色的，发现那包裹在籽实的外皮，竟然如同铠甲，坚硬无比。放进嘴里试图用牙咬开，无奈徒留几个牙印。在北方，我只见过摆放在市场上卖的莲子，白色的或者是肉红色的。我恍然：原来我见过吃过的莲子，是经过了去壳这个程序的！

　　莲子去壳，可真是不容易。要想得到整颗的莲子，须得耐心地做手工。手指捻着小小籽实，放在木板的小小凹处，另一手拿一柄砍刀，对准这坚硬的外壳敲击。一手转动籽实，一手用刀敲击籽实的外壳，两手须和谐默契，用力也须恰到好处。好奇心驱使我拿了一粒来尝试操作一番，不料，那莲子不是被刀砍飞了，就是毫发无损，完好如初。不甘心，连着试了几粒，都以失败告终，只好苦笑着作罢，站在一旁看种荷人熟练地给莲子去壳。

　　剥掉莲子外壳，工序还没有彻底结束。还须用一细针从莲子的底部，把里边的莲心捅出来。

　　我手托一根绿色的细细的莲心，想起那关于千年古莲开花的报道，这苦味的莲心，竟是荷这美丽生命得以繁衍的根本。它可以埋藏千年，穿越时空，再现生命的绚烂。据说，这莲心，是助人平安度过酷夏，消除暑热，降解心火的上好佳品，禁不住感叹。

　　荷塘的一端，机器声隆隆作响。上前细问，原来是在往外抽水，要清理荷塘里边影响荷花生长的一种螺。有几个人已经踏在水浅的淤泥里，打捞着，一会儿便抬上来一箩筐。那浅黑色螺壳里有肉体在慢慢蠕动，一会儿便溢出壳外，轻轻用手指去触摸，那肉体倏地一下子缩了回去。

　　清理螺辛苦，种植和收获莲藕更辛苦。需要光着脚下进淤泥里栽种有胚芽的藕节。收获莲藕的时候，得用手在淤泥里抠挖。我的小妹，这个嫁到江南的北方女孩，就下到塘里收过莲藕，一季活儿干下来，指头流血，指甲劈裂脱落。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想起自己吃莲子时轻松低吟《西洲曲》，不禁被自己那点小资情怀汗颜。

　　这烟雨里的荷塘，不单濡染诗意，更浸透尘世的烟火。

　　的确，轻摇小舟，或者漫步荷塘岸边，一边赏荷，一边吟咏关于荷花，关于采莲的文辞佳句，很诗意。熬一碗莲子羹，炒一盘藕片，品咂清甜醇香，也很惬意。殊不知，剥莲子壳，采种莲荷，却要费尽周折，历经如此繁复细致的劳作。

　　对于我的这番感慨，荷塘主人只是淡然地笑笑。

　　那天，我选了荷塘的一处景致，贴着几支荷花站着，让妹妹从不同角度给我拍照。我尽情地挥霍了荷塘的美。晚上，按荷塘主人的嘱咐，泡喝一杯莲心茶。

　　欣赏了晒干的莲心，在清澈的水中将淡雅的绿晕散开，再一口口将茶喝尽。茶水刺激着舌尖的味蕾，我觉得有些苦，又有些甜，甜中有苦，苦中有甜，在这奇特的体验里，我捕捉到了荷塘主人生活的味道。

　　洞穿荷塘迷蒙的烟雨，我看到了荷生命的真相：她是把苦藏在生命最深处，又把苦努力绽放成灿烂的花朵啊！1629字
[ 本帖最后由 冰莲花 于 2012-4-29 09:5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