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母爱

　　 　　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棵高过墙头的桃树，舒枝展叶已有十三四个年头。那是我故去九年的妈妈特意从她那个小院里移来的。刨土，栽植，踩实，都一一经过妈妈的亲手操作。植入了多少母爱？我无法丈量，只在每一次的品尝桃子时，泪流满面。只在妈妈离去的九年间，一寸一缕细细体味着妈妈对我绵延的深深母爱。
　　每到春季，桃树发芽吐翠时，我就在感知着，我的妈妈从遥远的他乡赶来与我相聚。抬头看，满树绽开的繁花，我会恍然觉得那就是热烈的母爱，随春季一起而来。带着幻想的迷恋，我细听着妈妈对我的悄声叮咛：“花已开放，春天里，整装出发，去迎接该有的收获！”
　　当初，只知道妈妈是为我们种植一份她的厚爱——让我们尝到可口的桃子。一年一年走到今天，才真正知道了妈妈的厚爱远不止这些，她在刻意延续自己的母爱。她知道，高龄的她无法守护我太多的年头，但有一种信物会替她延续，继续陪伴我度过别母的伤心，度过度日的艰难，度过一年又一年的叠加的思念。于是，一切如妈妈所愿，年复一年，我在别母的哀伤里，找寻心的慰藉，却每每从枝枝叶叶间涌上想念的泪水，抹了一把又一把，喊了一遍又一遍，总是走不出思母的泪腺。
　　敬爱的妈妈，您的一生，因为有了我，就多了千般的辛劳。您日夜牵挂着我，为我操碎了心，为我受尽了累。总是盼着我能有出息。多了的叮咛声，响在冬季里的户外，响在我上学的路上，响在我成家后的琐碎日子里，响在您为我看儿育女的辛劳里。从我的事业有成，到家庭的还算美满，再到沿途走过的轻松里，我清晰地感知着您的欣慰，也清晰地让您走过从怎么也不能摆脱的牵肠挂肚，到也可以放手释然的心路里程。曾经我为作为您的女儿，只为您带来数不尽的劳苦与负累深深自责，但我也为我作为您的女儿为你争气，也为以女儿的身份，孝敬您，服侍您在病榻床前而欣喜。
　　但是，我无法阻止您别离我的脚步，眼睁睁地看着您一天天在病痛中折磨，一天天别我而去。离开你的开头几年，我痛着心不敢写您，不敢触及这份撕心的伤痛。您也知道，我是一个喜好舞文弄墨的人，却在那一年学校统计的教师发表文章的数字上，我首次打上了零的空白。三百六十五个日出与日落，我没有心情写下只言片语，只用分分秒秒的泪痕填充了满纸的想您心绪。咱家的那个院子，因为那满院的杂草，浸泡着酸心，因为缺失了父母的恩泽，我不敢再走近一步。多少次绕道而行，都怕触及那份心碎，让想妈的心情撕成碎片，找不回来。
　　睹物思亲，我在追觅着关于您的念想，一块石，一个影，一些常伴的乡人，一句常说的话语……。而让我抬头即见的就是您当年为我亲自移栽的桃树，她旁逸斜出的枝头，每年都结满了鲜香的桃子，洒满了您爱我的浓浓情长。我也在繁花碎叶间，寄托我思母念母的难耐情愫，把想对您说的话默默传语那些桃子。在女儿的心中，它就是您的化身，有感知，有浓情。看着它，就多了您还在我身边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使我想您的心情有了具体的依托，奢侈地真想一直拥有。
　　可是今年，那棵桃树没有醒来。春天的花市已热烈上演，而它却依然枯瘦着枝干，顶着几片焦黄的碎叶摇曳在风中，再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景象。不管我喊了多少遍，摸了多少次，盼了多少回，它不再理我，没有一朵新蕊绽放，没有一丝新绿吐翠。我听到了我心的撕裂，一点点碎成伤痕，煎熬，煎熬……
　　妈妈，是您要用另一种方式告知我，您要确确实实远离我，要把您留给我的念想一点一滴地收回去吗？就这么狠着心不肯给我留着吗？可知我这次的心痕，跟您当年的别离一样深，一样的沉重。妈妈，那是您亲手栽种的啊！找不着您，它就是您的精魂呀。可是，它怎么这么不经意间跟我别离啊？每一次触及，都会惊落心泪涟涟。妈妈，请您带着您的念想一起回来！
　　我知道，桃树再也不会醒来，拾起撕碎了的心，我依旧固执地拥您入怀，入梦，入情，入景。我把您装进心里，路有多长，您就会陪伴多远。这份您精心酿就的浓浓的母爱，一直会延续，它无关状态，无关时间，一定会一直，一直地绵延……
　　 2012.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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