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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怀念一位老人

2022-01-08抒情散文夏冰
前天妻子去看儿子大姨,回来跟我说,下月2号给老人过三周年。听着妻子的话,我点点头,心想,真快,没觉得,已经三年了。老人是儿子的姥姥,我的岳母。印象里,她是一位慈祥和蔼、宽容豁达、通明事理、身体结实的老人。1989年,经朋友介绍,我走进了一个……
  
  前天妻子去看儿子大姨,回来跟我说,下月2号给老人过三周年。
  听着妻子的话,我点点头,心想,真快,没觉得,已经三年了。
  老人是儿子的姥姥,我的岳母。印象里,她是一位慈祥和蔼、宽容豁达、通明事理、身体结实的老人。
  1989年,经朋友介绍,我走进了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朋友一家,老人家和她的二女儿以及几个朋友,——大家坐在院子里,拉家常,一点不像是相亲的样子。她呵呵的笑着,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这次相亲的结果是,得到了她的一句话:随二闺女吧。于是一切便随了她二闺女。
  成为她女婿以后,我们一直相处得热热络络,没红过脸,没闹过意见。遇到有时候我们夫妻俩闹点小别扭,妻子赌气回娘家哭诉,她会好言打劝,不出几天,妻子便开开心心回到家里来。
  我妈多次跟我说:你要记住孩子姥姥的好,那是个好老人。我对妈的话,深以为然。
  1990年7月底,儿子出生,我骑自行车从县医院走40里,兴冲冲赶到村里,向她老人家报喜。按照风俗,我先是到辘轳井台上挑了一担水,一边走一边故意摇晃,水撒得越多越好,俗谓奶水多,她则在一旁笑眉笑眼地看我出洋相,因为我自小就没有挑过水,尽管是两半桶水,但是扁担压在肩膀上,走得也是趔趔趄趄,一摇三晃,倒也符合要求,撒了不少的水。把她逗得哈哈大笑。随后便享受了她精心做的鸡蛋面。
  2000年夏,岳父病重住进了市医院,妻子接到电话,连忙准备钱物前往陪侍。隔几天趁一个礼拜天,我带着上小学的儿子去看望,只见老人家脸容憔悴,头发凌乱,原来,连日来,从早到晚,她都没有离开病房一步。大家劝她回大闺女家歇一晚,她摇摇头,眼里净是泪:“他没好,我哪能歇到心上?”
  2002年年底,岳父不幸病逝。自那以后,岳母便明显衰老了许多,记忆力大不如从前,常常冲着某个地方直愣愣地出神,要不就自言自语,或者轻轻的唱:
  十字的街,朝南拐,
  黑漆大门金字儿牌,
  门前栽着两棵槐
  ……
  这是民谣《探情郎》,讲述的是抗日战争时期,一位八路军战士在战斗中负伤,情妹妹去探望的故事。其优美的旋律,朴实的歌词,深深打动人心。
  还有不少民谣,老人家唱起来,十分的投入和动情。
  不定什么时候,我们会接她来住些时间。她总是乐呵呵地跟邻居说:又来享福了。邻居们喜欢跟她随意地聊天,说她是个爽朗豁达的老太太,她显得很开心。
  后来,由于脑萎缩,她渐渐地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了。但她喜欢给人讲过去的一些事情,絮絮叨叨的,根本不顾别人是不是愿意听。要么竭力跟家里人讲,要么就东家西家的跑,自己给自己找地儿,为的就是跟人说话,一点也不管人家烦不烦。有时候儿女们因为上班、做事,没法照料她,就把她反锁在家里,她就发脾气,砸东西,把屋子弄得一团糟。
  有什么办法呢?一方面,她是在病中;另一方面,她喜欢串门儿,跟人聊天,这是她的老习惯了。我十分理解,一个人,总是寂寞的。是可怕的寂寞,让她老人家不能安心待在屋里。这才是主要的。
  2006年到2007年之间,有几个月,老人家跟我们住,每当我周末回到家里,她会跟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要不就是:“我给你唱吧?”目光里满是恳切。恰巧当时县里征集相关民谣故事,我乐得一举两得,便一遍又一遍听她讲故事,唱民谣,并做了记录。老人家高兴了,精神头很足,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不歇气地说啊唱啊。看得出来,她心里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有时候妻子会没好气地呛她:“人家忙忙的,哪儿顾得上听你唱哩!”她便一脸赧色,讪讪地住了口。逢到这时候,我会说:“没事的,你尽管唱你的。”可是,她会悄悄地说:“你忙你的吧,你忙你的吧。”反而弄得我很是难为情。
  从什么时候起,她刻意不跟我们同桌吃饭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家坐在一起,笑呵呵的,边吃边聊?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我跟她说,还是在一起吃吧。她笑笑说:“这就挺好,这就挺好。”执意在一旁的小桌上一个人吃。她是担心人嫌弃自己吧?她常说,人老了,人就不待见了。当饭后收拾碗筷时,她一再要求留着她那只碗。她说一会儿还要喝水用。我想,她大约是为了少洗个碗吧。她是使心思呢。想到这一点,我就心情沉重。但是老人家主意很坚决,再怎么说,也不肯放弃。只好随她。
  由于病痛,老人家觉少,夜里常常起来,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拐杖的“咚咚”声,鞋子“嚓嚓”的磨地声,在夜里很响,隔着屋门也听得清清清楚。要么就提起暖壶倒水,从袋子里掏点心吃。总之不是这声音,就是那声音,都惊动得儿子不会入睡。上高中的儿子每晚零点后休息,觉老是不够睡。我明白,因为这一点,妻子很矛盾。一头是母亲,一头是儿子。换了谁也为难。我便跟儿子讲清楚事情的原委,儿子很理解。
  这年入夏的一个午间,老人家随我们跟邻居在院子里闲聊,妻子说:“妈,我给你洗洗头哇。”邻居大姐也说:“趁便剪一剪头发吧。”大家齐声说好。于是,打来热水,老人仰躺在椅子上,头发向后下垂,妻子用梳子一下一下给老人洗着。洗得干干净净了,邻居大姐操起剪刀来,给老人修剪得整整齐齐,利利落落。午后的阳光洒在老人家脸上,老人家微眯了眼睛,一副惬意的样子。
  2007年腊月里,老人家先是无法站立,后是吃饭困难,然后,卧床不起。腊月二十三那天,病情加重。接到电话,我们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老人家病床边。是夜,老人家已经进入弥留之际,但还是一声声呼唤着儿女们的名字,老几,名叫啥,一个,一个,很真切,不像先前那样,把儿女们张冠李戴,站在她面前了还不知道是谁……腊月二十六,在离春节还有5天的时候,溘然长逝。消息传来,心里的悲痛,难以自抑。
  倏忽三年便过去了。默默回想着往昔的日子,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老人家享年七十有三,一手带大了两男三女五个子女。她一生辛劳,没有怨言;胸怀宽广,善待他人。我有幸做她老人家的女婿,亲身感受她老人家的慈爱和善良,耳濡目染,一生享用不尽!
  谨以此文,寄托我对她老人家深深的怀念。
  (2010.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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