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隔的视线

阻隔的视线
　　一
　　周末的体育馆更加热闹，似乎也是在迎着春天的萌动，把高涨的热情以奔放的的形式表现出来。
　　儿子和老公都喜欢打球，我跟着去，多半不是为了打球，而是看球。对于我的“球技”，要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不是那么容易，或者说人家不肖与我作对手。
　　馆内的场地都满满的，根本没有空位。儿子和老公看上去很有耐心，眼睛来回巡视着，看看有谁累了下场休息，他们好赶紧补上。
　　反正在里面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到外面走走。这样想着，我就出来了。
　　二
　　我在体育馆外的运动场上走了一会儿，然后坐在西边的一张秋千椅上。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再敷衍地落在我身上，在这样的阳光下，虽然也叫日光浴，但一点也没有的温暖感觉。不过我还是安慰自己，这总比厚厚的雾霾要强得多。
　　其实，我已经好久没来体育馆了，估计得有好几个月了吧。就在我眼睛胡乱巡视的时候，忽然感觉四周多了一些异样的东西。
　　我的目光来回移动了几次，从眼前的露天运动场到体育馆，再移到体育馆的上空，就在我的目光想游走的更远的时候，它却毫不客气地被阻挡了。目光停落，那原本可以遥望的地方，忽然就被一些鳞次栉比的建筑物给代替了。那些还没完全装饰好的楼群，正居高临下地以高傲的眼神和我对峙。它强大的阵容，生硬地阻挡了我的视线，实在是让人憋气。
　　真的，感觉这些刚刚冒出来的高楼，密集而庞大的体态着实有些霸道，根本容不得你多想，它就那么盛气凌人地耸立在那儿了，让你的目光再也无法穿越。在被阻隔的视线里，我眼睛所能及的范围就这样被生硬地切下，它就像一段剪接的不是很完美的画面，给人的感觉不是多么和谐。在这样的背景下，体育馆倒显得有些太过渺小了，它似乎只是贴在那些高大身影前面的一个小小的道具，而它身后那些高大的的楼群则更底气十足，像一幅宽银幕的大招牌，以不容置辩的强势占据了整个镜头。在这样的对比里，体育馆在气势上好象输了下去。
　　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本来的绿草如茵，曾经的郁郁葱葱，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再也寻不到了踪迹。这不单是季节的缘故，季节是可以轮回的，一个充满活力的季节挥手走了，另一个多彩的季节还会回来。冬天的沉寂不是为了僵持不动，它更是在为春的萌发而积攒后劲。春天会在风的吹拂下欣然而来，树木发芽，小草葱绿，一切的蓬勃与生机都会回来。只是当这些自然的东西被人为的所代替，无论季节怎样的轮回，那些美好可能永远要压在“塔底”了。
　　或许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密集与高耸，可我不喜欢，在这样的林立里游走，我感到的只是憋闷。这样的小城，用这些密密麻麻的高大建筑物来填充，给人的多半是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本来地方就小，再加上这些挨挨挤挤的东西，与其说是阻挡了视线不如说是阻碍了喘息。
　　三
　　早晨的时候，我还对着我家东面那些新建的楼群叹息，没想到来了一趟体育馆，就又多了一些叹息。
　　我家住在一个小山的山坡上，由于地势高的缘故，收到眼底的风景就多一些。早些的时候，我喜欢站在家门口草坪间的小路上，看太阳从东方一点点升起。有时，湛蓝的天空被一两朵碎云点缀着，远处的田野在晴朗的视线里披着一层温暖的柔光，我也会尽情享受着那些温暖与柔光。即便阴天或者下雨，那情景看上去也不会令人丧气，那层薄薄的雾气里，只是些湿润的空气在流动。
　　近年，情况变了。慢慢地一座座工厂拔地而起占据了空旷的原野，再后来，厚厚的雾气将整个小城包裹住，特别是在冬天，会一连好几天看不到那种湛蓝，即便有太阳，天空也多半是灰蒙蒙的。
　　也是去年，就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就在出门抬头的视线里，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不知是不是怕人多不够住的缘故还是怎么的，楼与楼之间离得很近，真不知那些住户要到哪儿才能采集到阳光。那高度，倘若放在大城市也算不上什么，可在这样的小城，冷不丁就让人有仰视的感觉。站在那些楼群的阴影里，忽然感觉阴森森的，曾经明朗的心情不知到哪儿去了。
　　我有时还会观日出，只是感觉那太阳仿佛也极不情愿，慢悠悠地从那些高大的楼层里一点点一往上爬，那懒散懈怠的样子似乎让人有些着急，可有又什么办法呢！而那些从楼的罅隙里钻出来的某段阳光，窄窄瘦瘦的，像是刚刚被挤压过。
　　现在看日出的心情少了，感觉还不如在黑暗的夜晚抬头看看天空的星星。不过，星星好像也不如以前多了。
　　四
　　老公和儿子已经打得大汗淋漓，但还没有歇息的意思。
　　我坐在一边看他们打球。我身边的乒乓球台上，是一男一女两个年龄大的老人在打球。那位大妈根本不会打，慢悠悠地把球发的老高，可陪着她的大爷还是乐呵呵地鼓励她。“嗯！好，不错！”大爷注意到我在看他们打球，笑着向我招手：“闺女，打吗？”我摇摇头，“谢谢大爷！看你们打球挺有意思的。”这时又一位大爷过来替代了他的位置，那位打球的大爷便坐下来和我一样看他们打球。
　　“大爷您经常来这儿锻炼吗？”大爷点点头，“嗯！离这儿近，经常来的。”“看得出来，你身体很好。”“还可以吧，不过八十多了，还能好到哪儿去！”我惊讶地看着他：“真看不出，我以为你五十多呢，挺多不过六十。真没想到您已经八十多了，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大爷笑笑：“你没看我戴着帽子吗！我不敢摘帽子，头发全白了。”说着，他竟然摘下帽子，让我看他满头的银发。头发是白了，不过看那脸色，那身板，那说话的腔调，根本不像一个八十多的人，我不仅对大爷竖起了大拇指。大爷告诉我，他二十岁来这儿，已经在这儿呆了六十多年了。这六十多年里，真是变化太多了。大爷说：“山变了，水变了，天空变了，整个小城都变了，要不是经常出来走走，恐怕自己都不认得了。”大爷指着窗外的那些高楼：“看这些高高的东西，夏天的时候还有草有树呢，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高得挡住视线了，你能说变化不快吗？可说实话，我还是怀念以前的样子，那时山也青，树也绿，天也蓝。可现在有时想看看蓝天吧，总感觉灰蒙蒙的，没有以前的亮堂了。唉！真不知这些好东西都哪儿去了。”
　　其实老大爷的叹息也是我的叹息，在硬性的争夺里，最终让眼中的美好越走越远。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只是在这些水泥砖块的林立里，曾经的美好还会长出来吗？这一座座新生的“宝塔”，真不知在阻隔着谁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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