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姨婆家道个秋安

去姨婆家道个秋安

怎么也没想到姨婆家的表弟上午会来单位找我。

　　表弟专升本，本升研究生，刚刚毕业，一来二去七八年，着实的花了家里一大笔钱。几年前姨婆脑血栓，拴住了嘴和腿，刚刚能够自理，连饭也做不了。姨公因此退了田地，仅靠自己四处奔波做些生意供他读书和维持家境。姨婆家表妹为了照顾母亲和这个家，出嫁了还不得不搬到娘家来住，开了个小门诊维持家计。确实也难为了表妹，舍下几个月的儿子在婆家，两天回去一趟喂喂奶，便再赶回来。婆家的怨气也是可想而知的。可是姨公忙着生意不回家，这个家少了她怎么能行？
　　依照农村的风俗，儿子给父母养老是天经地义的。若是女儿婚后仍旧留在娘家，别说婆家不允，村里的人对儿子的口碑当然也不佳了。

　　但表弟依旧热爱读书，家里翻江倒海，他那里却是波澜不惊。放假回家也从来不串亲戚家，所以，我对他很生疏，即使对面碰到，也可能认不出来。我只知道亲情对他来说似乎可有可无。

　　婆婆去世后，姨婆便成了尊长，她家有个大事小情的，我们总免不了要牵挂的。

　　雪上加霜的是，前年行动不便的姨婆又得了乳腺癌，幸好还没扩散，医院建议做切除手术。表妹慌了神，手术费还好说，就是怕风险大，若有闪失自己一个女儿家怎么能承受得了啊。我家先生要当时正在省城读书的表弟立即回家，守着姨婆做手术，可是姨公姨婆不同意，说还有半个月表弟就要考研了，绝对不能让他分心的。姨婆那种坚持的态度让我我哑然，心想，若是表弟知道了母亲做手术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他，他会不会急得大哭啊？！先生也是一脸的不满与无奈，虽然眼前是他亲姨妈，但毕竟很多责任是承担不了的。但最终没拗过姨婆，还是我和先生扶着体态臃肿的姨婆楼上楼下做完各项检查，又陪着表妹在手术室外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总算是暂时平安无事了。
　　有邻里见了说：人家外甥和媳妇比儿子还强呢！我和先生都明白，人家明着是赞扬你，其实是骂表弟呢。

　　之后不久，表弟放假回家，打电话说姨婆让我和先生去他家吃饭。我和先生拎着大包小包去了，门口正遇表弟，他三十岁了，生的一副俊秀的面容，属于潇洒倜傥的类型。他开口就报喜：哥，嫂，我考上研究生了！我表示欣喜和祝福。先生那里却阴沉着脸：“你妈身体好多了吧？”他摸着头：“嗯，挺好的了。”我试探着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妈妈做手术的事？”他依旧笑容满面的：“放假回家才知道的。”说这话时很轻松的样子，没有丝毫的负担愧疚与心疼……


　　我还在纳闷呢，表弟哪个假期都不会来我们这姨表亲家串门，今天来单位找我干嘛呢？

　　“嫂，我是来提档的，明天就去某市国家安全局报道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神情，话中带着一种自豪的语气。哦，原来如此啊！我领着他提完档，时值中午，我客气地挽留他吃饭。他竟欣然应允。

　　我打电话给先生，先生那边立刻火了：“陪他吃饭？告诉他，我没那闲功夫！”没办法，我只得接了丫头请表弟吃了午饭。饭间，我有意的问他以后的打算，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今年国庆节我要结婚了，这是第一件大事。然后呢，再争取让家里凑个首付款，定下房子。读了这么多年书，也该好好休息了，所以工作之余，就得研究如何修身养性了，做个有修养而有品位的人很重要的。嫂，你和哥，以后也要注意养生了。”

　　我低头，无语，但心底的火气已然升腾：生养你的亲娘生活刚能自理，你跟我谈修身？出嫁的妹妹舍着婆家和孩子照顾这个家，你跟我谈养性？为养家和筹集首付款四处奔波，黝黑苍老的父亲还没来得及享福，你跟我谈品位？还有……可敬可怜的双亲还没来得及休息，你倒是想高枕无忧，做起美梦了？不过我还是深深呼吸，按捺住情绪，缄口不言。

　　丫头似懂非懂的看着我：妈，什么叫修身养性？什么叫品味？

　　我似笑非笑，借题发挥：“修身养性嘛，你这个表叔最有研究的，以后要请教他才能懂。爸妈嘛，只懂得敬老为最重，爱幼为领先，再有闲心，就再独善其身喽。爸妈是平凡人，还没考虑如何才能有高雅的品位……”

　　表弟似乎没有聆听我在说话，竟然和丫头饶有兴趣的解释什么叫修身养性……

　　呜呼！我只能苦笑了。

　　一个固执于自己精神境界的人，或许真的看不出我的冷漠与不满，瞬间我感到了难过与悲哀，如此一个将要成为国家重要机关干部的有为青年，怎么会连一个普通而简单的人的语言也揣摩不透？如何连一个最最浅层次的亲情都无法参悟？

　　很多话，我没有开口说出来，面对一个谈不上熟更谈不上亲的亲戚，如何开口质问？我只说，有闲空的话，不妨看看我写的琐碎的字吧，他点头。

　　临走我叮嘱他：“一定，别忘了，到了单位，经常给父母报个平安。”他的脸有些窘迫，我猜想定是特意为他要的那两瓶啤酒发挥了作用罢，或许，他出了门就会给父母打个电话，或许，在途中他会与母亲电话上长聊一些琐事，再或许……总之，有或许就好。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这个周末再去看望姨婆，道个秋安……

[ 本帖最后由 圆圆饼干 于 2010-9-2 09:2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