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看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45 编辑 <br /><br />日子清白祈祷的人幻听流浪之歌尘埃从头顶飘落日夜缝补那些远离与逝去远方，是谁长明灯火暖了孤单背景光阴枯萎前别让风，吹乱身世
或许，是因为那些亲爱的人都渐渐消失在故乡的云雨里，所以我忘了村庄最开始的模样，围绕它的河流到底往东往西。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没有真正懂得什么叫叶落归根，眼睛里被绚丽诱惑迷惑，秋天里不说再见不说想念。或许故乡离我很近，只须自己轻轻迈步便能即刻到达，白墙青瓦花影。可我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淡忘过往，故乡一直萦绕在有意无意之间，一辈子不可能遗忘。

随着年纪的增长，回乡的次数越来越少。童年时，每逢假期必定归去。儿时的玩伴，认得我而我不记得的人，缥缈的炊烟，可口的瓜果，熟悉的乡音，外婆的叫喊都还在眼前耳边。年长一夕，他们就离我远去一分。多年以后，是否还有人偶尔提起从前，曾经有个城里人住在他们的村上，吃着相同的米饭，唱着相同的歌。现在，每次回老家都是有事，不是为喜，便是为悲。

母亲是来回得最勤的那个人。因为全家就她一人离开了家乡，住到了城里。因为她是家中的长女，事无大小都要告知一声。岁月催人老，自己的兄弟姊妹几个都近古稀，意外随时发生。电话一来，母亲的心总像晃了个秋千，无论好坏，没有二话，直奔故里。每次回去都由弟送接，如此，父亲还是极不放心的。他自己耳朵背，已是几十年的事情了，母亲一人回去后，他变成了真正的聋子，无人可与他争吵，无人搭理他的唠叨。他心神不守，担心母亲的劳神费力，担心自己一人在家多了清冷。一般，母亲都尽量当天返回，也是担心父亲的不适，几十年风雨同舟，他的事比其他事或许更重要。来来回回了几趟，父母的承受力仿佛也增强了不少。老的老，去的去；少的少，来的来。这世间本如此，新的生命盛开在陈旧的泥土之上。猛然响起母亲的话：有时间，回来多看看吧，看一回少一回。心酸的人，是她，还是我们这些小辈。我可以老，而母亲父亲，请您们慢慢地老去。让我们想起时就可以回去看看，让惊梦后的我们有个家可以随时进出，不论您们是怎样的老态龙钟。

六月跟着母亲回过老家，为了看望病重的三舅，来去匆匆。记得过年时也去看过他，那时他的眼睛已接近全瞎，每当天晴，才能有点光感。听他说，儿子过完年会带他到上海找个好医生治治眼睛。我们进门时，见他一个人躺在藤榻里，一条分不清花样的毯子盖住半个身子。我已记不清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还是眯缝着，也许是阴雨天的缘故，屋里的光线发暗，仿佛身处黄昏后的深巷，只在接近天空的地方悬挂一盏稀薄的灯。雨滴落下，日子往后翻一页，而我们向前走一步。我们不知道，在何时会与这个世界不告而别，那时的天空是飘着小雨还是艳阳高照。最终，没有人带三舅去哪里看过眼睛，他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听着外面的世界。那会儿，三舅妈并没有感到孤独和可怕。事实摆在眼前，人毕竟都会走向那里，早点晚点，没什么好担心，没什么要担心。好景不长，一个月左右，乡下的电话又来了，母亲再一次匆匆地回去，那日的天特别闷热。 时间不经意，我们如何去经意？即便自己想要挽留些什么，也是无计可施。要走的人走了，要来的人会来。只愿活着的人儿都舒心快乐着，风雨无常，你我淡然。 十一长假，见天好，就动了回乡的念头。回去看看故乡的云朵，回去看看故乡的河流，回去看看故乡的竹林，回去看看我的亲人。能在流逝里保留下来的，仿佛都是老样子。阿姨家的狗看到陌生人靠近是会狂吠不止的，而当我们近前，发出第一个声音后，它就摇头摆尾地走开了。门前的小河依旧，老屋与老槐树默默地对视了几十年，屋顶上的炊烟不再，槐树下的身影稀落。屋里人远游了，树下人靠近了，多年前的笑与多年后的哭没有区别。代替瓦房的楼房整洁明亮，乡间的泥路拓宽了，被水泥沥青覆盖，来来往往的，不再是脚步的踢踏而是各式的车子。 阿姨家添了小重孙女，一朵花儿落在秋的怀抱里，一家人喜乐淘淘。这一晃，三舅已走了两个月多，听阿姨说，三舅妈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冷清可怜了。原来有个人在身边，无论好着坏着，心里总是存了一份依靠似的，再累埋怨几句，再苦叹息几声，心里是实的。一旦那人离开，仿佛丢了自己的影子，那份孤单或许只有自己才清楚它的单薄和无力。于是，人到老时又要开始学习，学习在慢慢流淌的日子里如何让自己变得更有耐性，学习用自己的孤独对抗一个人的寂寞。让温热的心火捂着自己的手脚，让喧哗的世界静止在自己的视线之外，让心跳动地保持平衡，过剩下的时日。噢，原来听说的修度此时才最能充分地体现。 还能围坐一起的我们依然笑得真切，眼前的灯火点亮乡间的路。时间还多，如果愿意，随时可以回去坐一坐，饮一杯米酒，诉几声衷肠。大声吆喝也好，小声耳语也好，眼前人都在，心头的暖因为平常而没有留意。时光崭新，再看看花花世界的花红草绿吧，我们来过，看过，享受过。身子会老心会旧，一季的花红压过草青，世界花花不过如此，来过，看过，享受过的我们惟有把握今朝才是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