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永远年青的室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21 编辑 <br /><br />
　　2015年的春天，和你们一样永远离开了，亲爱的老虎和老姜。
　　六一那天，我们办了“健康小屋”活动。记得前一期活动是由老姜主持读书分享《轮椅是我的脚》，大伙夸你声音好听得像播音员，这一期却在集体悼念你们了。照片上老姜可爱的酒窝、老虎飘逸的长发，我低下头不忍看。多么希望一切只是场梦，梦醒来503室依然有你们的笑颜。
　　5月29日早晨的情形我终生难忘。玉芳握着我的手虚弱地叮嘱我出门一路小心，我走在去医院上班的路上，周围空气异常安静，每个行人脸上似乎都是沉重焦虑的表情，那样强烈的不祥感觉我只在多年前母亲出事时有过。一进办公室，我问瑞红姐究竟出了什么事，她欲言又止，看着我的眼睛说：“老虎死了。老姜也死了。警察在运河里发现了他们的……遗体。”瞬间我胃里翻江倒海，心里反复喊：“怎么可能？他们昨晚还来电话说去老姜家过夜！”
　　当天下午我按原计划，代表机构上北京学习。坐在中国人民大学，我泪如雨下，这是老姜你向往的校园啊！玉芳说，让我替你好好看看。
　　我不知道在武清大家又过了多么难捱的两天。瑞红姐他们接待安抚了远道而来的两家苍老的父母，陪伴两个男孩走完在人间的最后一段路；玉芳一面回应四面八方友人的询问，一面协助收拾遗物，老虎回家乡前玉芳抱了抱他仍然有温度的骨灰盒……真哥们，不只是说说难过，而是要把你们未及处理的事完成。
　　亲爱的老虎和老姜，每回走在共同走过的路上，你们风驰电掣摇轮椅的身影、你们讲过的梦想，在我脑海分外清晰。半个月前我陪老姜到泉州路市场买床单，雨后的夕阳下，你给我讲你计划怎么样精致布置新家，准备通过几年的独居潜心修炼拿到大学文凭，人民大学的函授教材刚刚寄到你手里啊！以你的才气修汉语言文学再正确不过，任何世态人情你能描述得入木三分，只是有时言语太犀利桀骜，我称你是503的“毒舌”，和你优雅伤感的文笔不像出自同一人。你爱喝家乡的蓝色经典，你说自己是水一样的男人。结果，你的生命结束在了水中……
　　老虎，你们组为你争取到了一份阿里巴巴集团颁发的优秀云客服证书，稍后我们寄给你父母，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上厕所都抱着电脑上班。你说过许多次，决心学好吉他，不再只会弹《两只老虎》和《兰花草》，那样你过三五年就有底气去追妹子，能送出你手腕上的那串红豆。出事前的早晨，你仍旧好脾气地听我们严厉数落你，要你改变发型、改掉光吃零食不吃菜的积习，学会去融入社会的主流文化。你答应变得更好，你已经开始攒钱，约好年底跟我一起报名去三亚的无障碍旅游。你个大骗子!
　　老虎和老姜相同之处是义气。玉芳第一次手术那年，老虎陪文博从绍兴千里迢迢到天津看她。玉芳去天津市里参加开学典礼，老虎虽帮不上多少忙，但无怨无悔陪她跑一整天。老虎做的最后事情是替我去图书馆还书，替家里买了洗发露，我们还来不及补你钱呢。老姜无论在北京还是武清，都不算志愿者，但每逢有事会主动帮忙。前段时间H和男友分手了心情跌到谷底，老姜和老虎淋着大雨去找她，又淋着雨回来，为此老姜感冒几星期。29号H做手术，身边没有亲人，老姜承诺去照顾她，你怎么能在头一天撒手人寰失约呢？！
　　我不知道，28号晚上在运河边，你们是不是一人失足落水，另一人奋不顾身去救。你们一定又忘记自己是坐轮椅的，你们总是只记着朋友，为了朋友可以付出一切，因为你们尝过许多年躺在病床上没有伙伴的滋味。
　　出事这些天，503集体沉默着，起初由于事故未定性，担心引起病友和家属们恐慌；后来风波既平，我们不愿你们成为别人谈资里的正面英雄抑或反面教材，在不认识老虎老姜的人眼里，你们的逝去不过是汪洋掉进一滴水，激起大家平淡生活中一番感慨罢了。然而我们的心越来越沉重：你我面对社会灾难新闻，会关心会唏嘘，为什么却能任由身边日夜相处的生命无声无息消失？
　　于是在你们的“头七”，我们开了一个网墓，放上老虎爱唱的《以后的以后》、老姜喜欢的《晚风》、和你们最帅的照片。真心爱你们的少数人，无论多久后都可以来此相聚。那么，你们在人间的二十几年，除了感受几十次骨折的痛、生存竞争的难，至少还拥有纯真的友情。
　　亲爱的老虎和老姜，记得4月28日“503远征军”奔赴天津塘沽看海吗？在鼓荡着海风的夜晚，我们七人五辆轮椅跑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KTV，庆祝老姜22岁生日。妙妙累得哭，我搂着她说：“我们天南地北几个瓷娃娃能走出家门凑到一处不容易，两三个月后我们也将各自分散，所以每次相聚都开开心心珍惜吧！”那果真成为我们最后最美的一次经历。
　　生命定格在年青的室友，感谢这个春季里，你们带给503的友爱与欢乐！如果有来生，祈愿你们的身体与心灵都获得自由。
　　这篇无用的文字，你们不要笑话。我记性不好，总觉得必须用我珍视的文字，才能安放对你们的感情，才能不致于在流年里忘怀你们的音容笑貌。
你们口里常叫的“苏老师”2015.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