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几棵树

去看几棵树文/雪落梅花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相约着，去看几棵树。
　　是几棵生长于穷乡僻壤的古树。它们各自独处一隅，并不引人注目，在有些人眼中，它们默默无闻，平常无奇，而在另一些人眼中，他们却是无价之宝。
　　我生来喜爱树。在我看来，树好像没有好坏美丑之分，无论是低矮幼弱还是高大伟岸，无论是四季常青还是叶枯叶荣，无论是婀娜婆娑还是苍劲雄浑，无论是周正挺直而是歪七扭八，树总给人以独特之美。年轻时读屈原的《九章·橘颂》，虽不能完全懂得其中的含义，但细细品味，感觉他所赞美的橘之品格，其实也是大多树的品格。除了耐寒耐热、喜阴喜阳等个体本性不同之外，树大抵都是大美无言、秉德无私的。不是吗？树从不索取，从不邀功，从不多语。风霜雨雪，来者不拒；寒来暑往，随遇而安。它的根，深深地扎入泥土之中，固着土壤，涵养水源。它的躯干，亭亭玉立于大地之上，挺拔向上，以成栋梁。它的枝叶，蓬蓬勃勃于天地之间，净化空气，播洒绿荫。生，无所欲求，为人间贡献一片绿色；死，无所畏惧，依然可燃烧出一团烈火。年轻的时候都免不了矫情，我有时候会想，现世浮华，还有多少人愿意像树一样，扎根于大地，在默默无闻中成长自己，在污浊浮尘中保持自己，在清冷空寂中奉献自己？如果有来生，我愿是一棵树，默默地承受，静静地成长，洋洋洒洒，坦坦荡荡，向着天空舒展臂膀，迎接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站立成永恒的风景。
　　这次有机会专程去看几棵古树，何尝不是一次净化心灵的文化之旅！怀着虔诚之心去拜访它们，犹如去拜望几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高风亮节的隐士，德高望重的智者，心灵相通的朋友！能在心底与它们默默对话，静心倾听它们的声音，启迪自己久已混沌的心智，平静自己日渐浮躁的思绪，安抚自己漂浮无依的灵魂，该是一件多么幸运且幸福的事情！
　　我们在林业局同志的带领下，跑了大半个市区与乡镇。首先去看的是一棵银杏。它伫立在黄滩镇老卫生院里两栋废弃的老屋之间，已经历了160多年的风风雨雨，逼仄的空间并未能限制它的伸展，它依然高直挺拔，枝繁叶茂，向着天空抒发出最浓郁的礼赞。那棵长在天鹅镇卢庙高中校园里的朴树，身处的环境则优雅舒适得多。它也有130多岁，看上去青枝玉叶，姿态儒雅俊美，像一位满腹经纶的智者，朝闻朗朗书声，夜伴静谧校园，年复一年，守护着这一方净土。还有那棵香樟，长在杨岭镇老知青点废弃的老房屋旁边。房屋已有些年月，门窗早已破烂不堪，屋内弥散着腐败的气息。与此房屋的破败相对应的是那棵树，郁郁葱葱的，充满了勃勃生机，世事的变化与它而言，皆是过眼烟云，全然不能影响到它。尤其让人惊异的，是那棵已有500岁的古柏，它就像一位慈祥智慧的哲人，屹立在杨岭镇伍份村柏树湾的旷野上，因为有它的守护，其所在的这个湾便得名柏树湾。其胸径达90.5厘米，我们三人合抱才得围拢。枝干盘曲苍虬，上端分出13根主枝，绿冠茂密森然如一顶华盖，整个树冠直径平均有9米，远看就如一幢绿色宝塔！
　　大半天的时间，我们看了七八棵古树。林业局的同志告诉我们，我市一百岁之上的古树目前有41棵，其中500岁以上的只有4棵，最年长的有670岁。这些散落在各处的古树名木，现在已被列入保护名录，进行挂牌保护。看着这些依旧春意盎然的古树，不由得让人思绪万千。它们是何人所植，又经历了怎样的烽火烟云，见证了多少兴盛衰亡，体味了多少世态沧桑，已无从知晓，但我们却一直承蒙它们的庇护，享受着它们的福荫。
　　说到树给予人类的福荫，林业局的同志告诉我们，如果世间没有树，人类生存的时间不会持续一年。据科学家测算，一棵正常生长50年的树，按市场上的木材价值计算，最多值300多美元，但按照它的生态价值计算，它每年生产出价值31250美元的氧气和价值2500 美元的蛋白质，同时可以减轻大气污染（价值62500美元），涵养水源（价值31250美元），还可以位鸟类及其他动物提供栖息环境（价值31250美元），等等。将这些价值综合在一起，一棵树的价值实际超过20万美元！听着这些数字，内心里更增添了对树的敬意。
　　车穿行在乡村公路之中，满眼都是充满生机的绿色。成千上万的树，或掩映在人家的房前屋后，或排列于道旁路边，或生长在荒原旷野，将乡野妆扮得如此美丽。在看古树的途中，我们顺路去看了几个大型生态园。在三合镇的香顺园，成片的红豆杉、香樟树等苗木在风中招展着枝叶，显得意气风发，生机盎然。在杨岭镇兴发苗木基地，上千棵被誉为“活化石”和“盆景之王”的对节白腊枝繁叶茂，在春光中展示古拙苍劲的美；还有罗汉松、朴树、刺冬青等名贵树木布满山岗。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以睿智的眼光和果敢的行动，加入到绿色生态家园的建设之中，让我们可以欣喜预见到家乡美丽的前景。
　　最让人流连忘返的是有名店林场，它被誉为城市之肺、天然氧吧。穿行在那片密不透风的绿色森林中，满目苍翠，不觉让人神清气爽，疲劳顿消。我们在一棵棵树前拍照，在一片片绿野里留影。几位肩扛锄头、铁锹的种树人经过，看我们那样的好兴致，十分开心，笑着说，你们是看风景的人，我们是造风景的人，你们看得开心，我们造得有味。一个普通林业人能说出如此经典的话语，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心生佩服。我禁不住将镜头对准他们，却只拍到他们离去的背影。
　　我忽然明白，那些树的背后站着的，其实正是这些普通的种树人、护林人。他们像树一样，不争，不移，不急不躁，不卑不亢，安于一方水土，坚守着辛苦平凡的岗位，安于清苦寂寞的工作，长年累月默默无闻的奉献自己。正是有了他们的不懈付出，才有这漫山遍野的绿色森林，才有我们美好的绿色家园。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当年的那些栽树人已经不在了，但他们留下的树还在，还在为我们撑起一片片绿荫。我们每个人也应该为子孙后代多种树，多积福，不仅要栽有形之树，同时要树无形之德。或许若干年后的某一天，也会有一群人，如今天的我们这般，怀着虔诚敬仰之心，去拜望我们留下的那些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