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和大地的渴望

文/堂珂

　　我是一片雪花。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一片洁白无瑕的雪花。一片象征着“吉祥”被人们称作“天使”的雪花。以前的我飘飘于天际，神游于苍穹，无忧又无虑。而现在的我却倍感孤独。担心、焦虑、寂寥悄然爬上我的心头。 　　我的前身是水蒸气。无数水蒸气经过上帝精心的打造而成为一片玲珑剔透的雪。上帝仁慈而智慧之手给了我体验幸福的机会。每到冬天，我一次又一次在优雅的旋转里体验那种飘然的晕眩的幸福感。而现在，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雾霭越来越厚，大气愈来愈浑浊，就连在高空里的我也觉得胸闷。我的妹妹们越来越少了。我和姐妹们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上帝之手的垂青，把我们变成一片片晶莹的雪花，在寥廓的天幕上演绎一份份纯洁的美丽。可是，我们的愿望缕缕落空，一次又一次。 　　上帝仁慈而智慧的大手缩到哪里去了？ 　　多么怀念以前的日子呀。我和姊妹们尽情地飘洒，尽情地舞蹈。一望无际的一尘不染的苍穹是我们的舞池。星星，山峰，树木，河流，牧场，云朵，是我们忠实的观众。这是一场宏大的壮观的非人力所能组织的集体舞，是上帝创造的一首宏大而和谐无声胜有声的交响乐。 　　多么怀念以前拥抱大地的日子呀。大地是我的蓝颜知己，是我朝思暮想的情人，是我忠贞不渝的爱人。他宽广博大的胸怀深深吸引着我，欲罢不能，情不自已。躲过太阳的辐射，避过流风的突袭，穿过阴霾的纠缠，我一路迢迢而来，只为扑向大地的怀抱。我亲吻着葳蕤的树木，拥抱着葱绿的麦苗，亲吻着清澈的河水，我的柔情融化，蒸腾，再次回到高空，再次成为一片雪花，如此循环往复，让大地茂密的思念在一次又一次的激情亲吻中，焕发勃勃生机。我和姐妹们手拉手肩并肩，织成了一件浩大的棉衣，蓬松，柔软，透气，盖在心爱的人的身上。 　　可是现在不行了。天空中老是飘着一片又一片难闻的阴霾，一片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眼看着心爱的人就在脚下，就在目力所及的地方眼巴巴地等着我，而我却不能变成一片雪，不能投向他的怀抱，不能手拉着手倾诉，不能肩并着肩欣赏美丽的河山，不能享受那种销魂蚀骨的爱。这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疼。

　　我是大地。山丘是我的胸膛，结实而宽阔；草木是我的毛发，茂密而葳蕤；河水是我的血液，清澈而欢畅。我仰躺着，打开我的怀抱，仰望着蓝天。我在等待。等待我的知心爱人，我的红颜知己，我心中的女神飘然而至。是的，雪花就是我的女神，是她，在严寒的冬季为我披上一件松软的棉衣，让我感到了静谧的温暖；是她，在阴霾密布的日子，给我送来一束束阳光，让我萧索寂寥的心田变得明媚而诗意；我心中百结的愁肠与淋漓的创伤在她温柔的亲吻下，消遁得无影无形。每年冬季，我们就像牛郎织女，隔几天就相会一次，倾诉相思之苦，享受爱情甜蜜的滋润。 　　可是，随着时光的流转，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的姐妹们越来越少了。她的身子越来越单薄了。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我喜欢“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阔，我喜欢“红妆素裹，分外妖娆”的美丽，我喜欢大雪纷飞惟余莽莽的混沌气象。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大地上的一切皆因为雪的光临而分外妖娆。我粗粝的情感也因为雪的润泽变得细腻而绵长。 　　我渴望呀，渴望于茫茫雪野里，欣赏雪花那曼妙的身姿；我渴望呀，渴望站在高地上，欣赏千里冰封的银色世界；我渴望呀，渴望与雪花拥吻时的那种销魂蚀骨的快感。雪花落在头发上，眉毛上，脸颊上，脖子里，化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我能听到干裂的心田在享受滋润时的那种愉快的低低的呐喊。 　　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你看那些乡村的老人们，蹲依在墙角向阳处，蜷缩在记忆的棉袄里。他们转动着浑浊的眸子，瞅瞅天，瞅瞅地，那种眼巴巴的样子叫人伤感而无奈。他们的眼珠子干涩，是因为没有雪的滋润吧。“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已经成为一种记忆。没有雪的冬天还叫冬天吗？雪滋润的不只是土地和土地上的万物，还有人类的心灵。雪不但是庄稼们的庇护神，还是滋润人类心灵的良药。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冬雪消除四边草，来年肥多虫害少。大雪兆丰年，无雪要遭殃。假如真的没有了雪，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很容易想象。却不敢想象。 　　那些大雪纷飞寒风凛冽的岁月，我并未因寒冷而感冒；无雪的日子，我的身体却屡屡出现感冒的症状。我的身子越来越干涩了。我的身体越来越萎缩了。我害怕，有朝一日，我会成为一具木乃伊。

　　看着大地和雪花这一对恋人在痛苦的思念中煎熬，我，人类中微不足道的一员，忧心如焚。
[ 本帖最后由 剑鸿 于 2013-1-15 08:4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