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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黄梅雨

2022-01-08叙事散文孙憨憨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03 编辑

 我问一位来自内蒙草原的同事,生活在江南水乡,跟苦寒的北国相比,感觉好多了吧。不料,他大摇其头,说:这里的夏天太热,冬季室内没有暖气,格外冷。特别是六……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03 编辑 <br /><br />  我问一位来自内蒙草原的同事,生活在江南水乡,跟苦寒的北国相比,感觉好多了吧。不料,他大摇其头,说:这里的夏天太热,冬季室内没有暖气,格外冷。特别是六七月的黄梅天,到处粘乎乎,湿漉漉,真叫人受不了。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
  生于斯,长于斯的人看来,黄梅天别有一番风味。“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枝头的梅子黄熟了,细雨溕溕,在农民眼里,黄梅天是生活之源,生命之源。天蒙蒙亮,妈妈们早早把孩子从床上赶起:“起来,起来!外面去吹吹黄梅风。”妈妈们认为,黄梅天的晨风有保健功能。你看草木,黄梅前,叶子是弱不禁风的嫩绿色,黄梅风吹过,就变成了老成持重的墨绿。黄梅风抚慰过的庄稼,一个劲往上蹿。黄梅风吹拂人群,起早贪黑地忙。黄梅天是天赐良机,这时侯的农务做好了,才谈得上一年的希望,一年的收获。
  一场闷头大雨把黄梅天带来了。老子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老先生肯定没到过江南,没见过头场黄梅雨的气势。那雨下得那么大,好像谁把天幕戳了个窟窿,白花花的雨水没头没脑倾泻下来,东西南北中,一片水汪汪。雨下的时间特别长,短则一天一夜,二天二夜,长的达三天三夜。直下得大河涨水小河满,直下得暑气褪尽凉风生。刚才还是干得冒烟的麦茬地,一下子成了水汪汪的泽国,数不清的蛤蟆趴在孤岛似的小土堆上欢声乱叫。用农民的话说:“哈!这场雨下得蛤蟆不眨眼!”旱地成了水田,水把农田泡得酥酥的,烂烂的,可以插秧了。几个农民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在田埂上巡视,看田里的雨水是否合适。水多了,开个缺口排掉;水少了,把缺口堵住。
  于是,田里的水不时地从缺口哗哗地流向河流,河里的鱼儿听到水声,一个劲地向那小瀑布上跳。被暴雨憋在家里的孩子们,再也按耐不住。他们偷偷地溜出门,大沟里摸,小沟里抓,不大一会儿,小家伙一身水半身泥地回来。手里多少有点收获,用柳枝串着几条小鲫鱼,怯生生地交给妈妈,算是对过错的交代。也有的孩子一无所获,湿淋淋地回来,免不了被父母数落几句:“鱼没抓到,人倒成了一条大泥鳅。”话虽这么说,父母心里有数,黄梅天是孩子摔打滚爬的快乐季节,就像傣族人过泼水节。有言道:“不喝点黄秧水长不大。”
  豪雨过后,天成了“东边日出西边雨”的阴阳脸。这是插秧的好天气。插秧这农活看似简单,但是要插得好,插得快,就不简单。一个受人尊敬的农民,首先要有过硬的插秧技术。那年,插队青年在农村过的第一关,就是插秧关。俗话说“插秧六棵,毛病最多”。那一双双拿惯了笔杆子的手,在水平如镜的水田里,弯着腰插秧,如牛吃蟹般吃力,他们是“半路上出家”,是一种脱胎换骨的锻炼。书本上说,田园诗人陶渊明可贵的品格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现在,知识青年明白了,做农民也是要折腰的。不是在一时一事上折腰,而是一天到晚折腰。插秧季节,十天半月折着腰!插秧技术的高低,就看你有没有过硬的折腰本领。陶渊明是位好诗人,但他反对折腰,也做不成好农民。怪不得,后来在村子里和他的孩子饿得奄奄一息,现实生活并不像诗歌那么纯真浪漫。改革开放后,知识青年返城了,有的上了大学,有的事业有成。每当黄梅天来临,他们推窗而望,会不会感叹一声:“又是个黄梅天,想当年,我弯过多少腰啊!”
  黄梅天结束,我们这里有“看杨梅”的风俗。虞山和尚湖之间,有大片的杨梅林。秧栽好了,天也放晴了。百里方圆的农民都来这里“看杨梅”,人山人海。折了半个月的腰挺直了,岂但挺直,还要仰望树上红紫的杨梅,还要到“王四酒家”去喝上一杯桂花酒,叫上一盘熝田螺,适适意意地舒展一下身子骨。举目所见,明镜似的水田已经变成了绿如海洋的稻田。“六月风潮,稻像油浇”,这是人工的结晶,也是黄梅天的恩赐。
  我想,这位来自内蒙草原的同事,在我们江南,历练还浅,还没有品出黄梅天真正的韵味。谁又能不经过“三个黄梅,四个夏至”能透彻了解江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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