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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冬天不冷

2022-01-08叙事散文木子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03 编辑

  那会的冬天,贼冷。我们身上穿着的是母亲们亲手缝制的“大棉猴”,脚下踩着母亲们亲手纳成的千层底老棉鞋。棉猴通常是用蓝色的迪卡布做成,里面絮着厚厚的童年……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03 编辑 <br /><br />  那会的冬天,贼冷。
  我们身上穿着的是母亲们亲手缝制的“大棉猴”,脚下踩着母亲们亲手纳成的千层底老棉鞋。棉猴通常是用蓝色的迪卡布做成,里面絮着厚厚的童年时光。它的身子和帽子紧紧缝制在一起,下摆能遮到小腿上。老棉鞋的鞋面上砸着整齐的汽眼,黑条绒的布面都是一样。
  早上上学,只见一个个尖尖胖胖的小身影三五成群地在溜滑梆硬的泥地上跚跚而行,如同一个个笨拙的小企鹅。有哈气在他们的头顶上蒸腾。老棉鞋的鞋底早被雪水浸渍得铁硬。冷不妨,就有一个孩子四仰八叉地摔了个屁股墩,惹得一群孩子都哈哈地大笑。纯真的笑声惊散了蓝幽幽的晨雾,一抬头,一轮红红的圆太阳就挂在了东边的房脊上……
  那会的夜晚总是黑咕咙咚。
  昏黄的煤油灯的光焰摇摇曳曳,偶有个人走到窗前,纸糊的窗户上就会印上一个大大的黑影。
  但那天,我家的窗台却一片明亮。我以为有光明的使者独独降落到了我家的小院。欣喜地掀开碎花布的门帘,却只见一个奇怪的东西蹲在了我家的小炕桌上。它的身子是一个二三十厘米长一分的钢管,脖颈处是一根跟钢管连通的小细管。在细管的顶端喷射着细长而明亮的蓝色火焰,如吐着芯子的小蛇一般。它的名字叫“电石灯”。电石灯的光芒照得小屋里一片光明。光明照耀着一张张微笑的脸庞。小屋里有父亲,母亲,哥还有我。没有事做,母亲提议让我跟哥表演节目。哥哥唱了一首歌,歌的名字是:《妈妈的吻》;我不甘示弱地拿着根木棒比划着学孙猴子舞金箍棒。天寒地冻的,我记得父亲和母亲的眼睛里都点了两盏小小的电石灯。有笑声在小屋里长了翅膀,它们飞出碎花布的厚门帘,化成了一个个在寒冷的夜空里眨眼的小星星……
  初中的时侯,住校。宿舍是三间通通透透的大房子。进了房门,只见两溜水泥抹面的平平展展的大炕。为了防潮,我们一人身子底下都铺着一卷塑料袋子装起来的草帘子。三四十个年青人挤在一个房子里吃饭睡觉,好不热闹。门口的台子上,搪瓷缸儿一个挨着一个,大炕上铺盖卷儿一个挤着一个。炕根的墙上一溜挂着的是用包装带编织成的馍篮子。馍篮子里有老咸菜,有冻得裂开大嘴的一个个大馍馍。只有晚上这里才热气腾腾。昏黄的十五瓦的白炽灯在蛛丝里睁着迷离的睡眼,一幅看惯了的笃定神情。大炕上,有说笑打闹的,有啃着冻馍馍的,有脱了衣服假寐的。忽而,一个光溜溜的瘦身子就从被窝筒里惊叫着蹦了出来。原来,一只调皮的小老鼠钻进了他破了洞的被子棉絮里去做梦。正乱作一团,白炽灯却一下子罢了工。
  冬日的天儿昼短夜长。一夜天明,一个个发胀的膀胱灌满了房门后面的塑料大桶,寒气令台子上瓷缸子里的残水结了一层薄冰。
  时间真快,冬天紧咬着秋的尾巴,春天又紧踩着冬天的脚后跟儿。冬天真长,但冷得时侯好像也没觉得有多冷,苦的滋味也没在心房里占下多大的地方。
  一天天,一年年。墙壁上,父母还在照片里精神抖擞,却不知哪年冬天的雪花就落满了他们的头顶。毕业册里,一个个人儿还稚气未脱,却不知哪场雪仗过后,大雪覆盖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孤伶伶的身影。
  早晨起床,又是一个雾锁孤城的日子。霾包围着冬季,天不再明朗,冬天真的不再冷。坐在暖气片的旁边,却有浓重的寒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僵硬的外壳是厚厚的羽绒服,是单元楼,是渐渐坚硬起来的周围的寒冰。
  冬天真的不太冷,人们却又在向往着那年那月的冷。我们需要环境的改善,进而拨开重重复重重的厚厚的雾霾;需要干冷的空气刺痛我们的嗓子眼,需要千里冰封,变成我们期望的模样。我们还需要有源源不断的暖意融化包围我们心房的寒冰;我们需要蓝蓝的天儿,需要洁白的雪花儿,需要红红火火的小日子来点缀一成不变,看不到方向的前方。我们需要的很多,我们要一点点向它们靠拢。
  回家。回那个有着父亲母亲的故乡。
  微醺的父亲竟要我陪着他散步。无雪的冬季里父亲的头上依旧一片雪白,而我的鬓角也沾染了秋天的严霜。脚步流连。雾气重压的田野里有麦苗在风中瑟缩;宽阔笔直的大道边有垂柳伸出万千手掌。一阵寒风打破了空间的沉静。它说:冬天了,多添衣裳。
  还记得咱家的老房子不?可是忘了那大大的铁皮桶做的有着一炉旺火的暖炉?时间在飞速地倒退,记忆在冬眠中清醒。父亲说:“开春了我再承包一块苹果地,再大干一把!”他的脸发着醉人的古铜色的红光,有喜鹊在附近的枝头上喳喳地叫。
  吃过母亲做的家常饭,我的脸上也泛起一层油油的粉红。母亲亲手蒸得大馍馍鼓鼓囊囊地添饱了我瘪瘪的行囊。我要走,白底黑花的小吧狗撵着我的裤管追了一程又一程。
  这个冬天真的不冷。
  小区临街的蔬菜小店里人来人往。人们都井然有序地挑选着自己需要的蔬菜,然后排队到店主人的电子秤前面去结帐。没有人随意抛洒,没有人斤斤计较。店主人“心安理得”地坐在柜台后面,她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她细心地打包好每份蔬菜,然后用目光柔柔地迎来送往。我不明白,没人理货,没人管理的小店为何顾客盈门?我不明白,没有太多的优势,小店为什么能长开不衰?我更不明白,这么多客人,店主人为何能够坐在那里岿然不动?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付双拐静静地靠在她的腿边,静静地陪伴着她忙忙碌碌的时光。我终于明白,以前的我只是戴了一幅散光的有色眼镜。
  坐公交车的人越来越多,走路送孩子上学的队伍不断膨胀。烟囱里的烟雾不再乌黑,日常的垃圾开始分类投放……
  我想,如此下去,冬天还会变冷。
  在一个阳光穿透层云的午后,我站在四楼的阳台,舒服地沐浴着久违的阳光。我掏出手机,轻轻地拨出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等待着来自另一端的回声。然后,我笑笑地说:“哥们,好久不见!这个冬天过得可好?可否对我还有印象……”
  以后的冬天都不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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