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吹

“城里的雨，乡下的风。”这话一点也不假！

雨要下在城里，威力比下在乡下大得多。流淌不及的雨水很快形成内涝，公交车都熄了火，其他人或物只能望涝兴叹了。风在乡下撒丫子跑，无牵无绊，摧枯拉朽，威力比吹进城里大得多。

风起于“青萍之末”，它的家自然在乡下了。乡下的风就像乡下人一样直率野性，少了城里人的虚伪斯文。乡下的风没有固定的方向，它们像一群玩耍的孩子一样，打着响亮的呼哨，滚过旷野，越过林梢，跨过江河，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的，捉迷藏一样让人辨不清方向。它们偶尔踅摸进城里去，被狭窄的街道一夹，立刻就慌了，急了，毛都立起来了，开始不要命地奔逃。

遇见这样的风很多次了，最近的一次是今年夏天。酷热难捱的黄昏，我和她从“二马摄影”里出来，披头盖脸就是一阵吹。我欣喜地叫道：“野风，野风！”我站在“魅力之城”二楼阳台，面前是视线开阔的十字路口。野风从东大街川黔街一路吹来，慌慌张张往西逃窜，和刚出门的我们撞了个满怀。野风撞翻了我的衣角，吹乱了她新烫的卷发。盛夏的黄昏，能吹着那样凉爽的野风，真是难得的福气了。那时候，一家人刚照了全家福，我和她补拍了迟到整整二十年的婚纱照，心情惬意，又被那样的野风一吹，忽然就有了浮在云端的感觉。幸福的人啊，连野风也来抬举你了！

那是来自乡下的野风。我似乎嗅见了尘土的腥味。那是故乡的味道，尘土里混合着牛粪的臭味，青草的腥味，正在扬花的稻香，果园里青苹果的酸涩……嗅见这些熟悉的亲切的味道，我就想起了乡下寡居的老母亲。我在风中给她打电话，她刚从田埂上拔草回来，破草帽被野风吹掉了。

为了寻找这样的野风，今年夏天我去了几次龙岗大桥。站在大桥朝西望，水面吹来的风夹杂着鱼虾的醒味，吹在身上感觉也非常凉爽，但因为没有故乡的味道，就少了几分亲近。

想起一副对联：“门外春阴鸠唤雨，庭前日暖燕翻风。”这对联要贴在老屋的门口，那该多么形象贴切啊！尤其欣赏“燕翻风”三个字。你可以理解成燕子翻弄着野风，也可以理解成野风吹翻了燕子的翅膀。“燕翻风”还是“风翻燕”无关紧要，燕子在春风里翻飞，这本身就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这几天，预报有冷空气南下，陕北和关中要降温10℃以上，可这样的野风越过秦岭后，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也就是昨天晚上在窗外呜呜咽咽地假哭了一阵，今天忽然就放晴了。阳光明媚，温暖灼人，但野风提醒我，秋天走向季节深处，要加衣服，也该回家看看老母亲了。

所有的季节都是从声音开始的。那些野风的呼哨，风里蕴涵的讯息，我似乎读懂了。

2102年11月6日(101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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