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物质

反物质
武志强

　　坚持世界多元的理念，就像是为一个房间开了多扇门，向里的，向外的，向里走去，感觉你是向外走去，向外走去，又觉得是向里走去。视线的多重性让你仿佛置身于一个迷宫中。取这样一个题目，是想吸引人的眼球，它与文本可能不太那么相符，就是说它可能是越过你的意料，超出你想象的。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抓住了一点，可能就顾及不到另一点，这是我们人类常常会犯的毛病。但是现在我并不把它看作毛病，也许它正预示着通向一条正确之途呢。 　　抓住了一个反物质，那就意味着在你身后还藏有另一个世界，你还能抓住另一个自己。在我悲观失望的时候，我常常劝自己不要绝望，因为一绝望就过度了，眼前无路的地方可能还隐藏了另一条路。 　　空间是立体的，在我活动的空间里，视觉给我想象，让我眷恋。在一系列的平面，无数的点上，我经历着自己，这是我的存在。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无可辩驳。 　　时空总是具体的，不会偏离它的方向，其实这样说的一个隐喻是，时空都是无限的，具有无限的可能性和无限个方向。生活本身就是一座迷宫，有着接连交叉又分离的路径。但是事物并不单单在平面上存在，你可能还会在迎面而来的一面镜子里，发现一个人正在向你走来。 　　但你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因为你还没有能认识自己。这来自于我的一个发现，我在一个偶然中发现了事物必然性。这是我的存在，但是还可能有另一个存在，在等着我，甚至已经开始陪伴着我了。人类的局限性常常会让人类迷失自己。镜子里有一个无限的世界，它不是出自虚构，这个话题我以后还会谈到。 　　时空是具体的，我在时间和空间的某一个交叉点上停留，这是没有疑问的，如果空间的点不变，譬如我在一个地方呆了20年、30年，就是我所处的位置不变，只有时间在流动，那么顺着时间流逝的方向，我就能看见自己的生命在延长。但是在某一时刻的一个回漩，那些流逝了的时间可能又流了回来，这使得我喜欢在记忆里停留，就像大量头发上的一片阳光。我总是在干着一些不可能的事。就像今天早上我的妻子一起床，就对我说：“你本来是一只老母鸡，看见有小鸟飞过，就想自己也飞起来。” 　　是的，我总是这样在想。 　　事实上，我已经在此停留，感觉不到生活的变化，尽管周围的人在异口同声的说：“你看，生活是有多大的变化啊。”但是我感觉不到。我不再想辩论什么，所以大庭广众之下，你很少看到我在发言。 　　我已在此停留，哦，这个位置，让我看见自己的过去与未来。我朝这边一扭头，就看见了我的过去。我朝另一边扭头，就看见了我的未来。我常常闭住眼睛，这样把头扭来扭去，别人还以为我在锻炼身体呢。 　　所以命运的轨迹常常是呈现一条直线，尽管这条直线我们往往更乐意用一条复杂曲折的线去表述。抽象总是单一的，而具象不免就要繁复了。相比较曲线而言，我更喜欢直线，因为它简单。我喜欢用两个点来连接一条抛物线，这两个点就是起点和终点，到最后把它划为一条直线。就像我喜欢用生与死来描述一个人的一生。 　　经历了挫折，我确定自己在那一刻有点迷路了，下午，傍晚，土路，楼上的光亮，书籍，有人发出的咳嗽声。我在某一天经历了这些。幽深的院门，一个个连着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开了又闭上的门。直到终于等来的风声和雨声，大雨中的那棵树。闪电照亮的瞬间，苍白、失意，充满倦容的面孔。我发觉距离我寻找的越来越近。 　　我想起反物质。我们看到的都是正物质，但是还有一个反物质构成的世界，就像镜子里的面孔。我相信它存在，隐藏很深的世界的另一面正在出现。也许它并不深，而是很浅的一层，就像有的地方姑娘们脸上蒙着的一层面纱。只是因为我们缺乏进入的通道和能力，只有时间才能赋予这种能力，才以为自己就是唯一的存在。 　　我不是唯一的，世界也不是唯一的。灯光正在把我的投影拉长，使得它倾斜、变形，看起来是一个怪异的形状。相信世界的多元，在颠覆和重述中，在一个相反的方向上，可能还有重新找回自己的途径。前提是邂逅，那另一个时空通道里的自己可能就存在于你自以为的虚无中，在那里失败者将抹去脸上的沮丧，焕发出胜利者的荣光。 　　我的妻子说对了，她最了解我，知道我有一个飞翔的梦。像小鸟一样向上飞去，飞到昏暗的天空，直飞到那星辰上面。但是我的眼前只有星辰闪光，而看不见一点飞鸟的影子。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并不能实现这从小就有的愿望，以致自己以为再也飞不起来了。当希望成为一种奢望的时候，我就不再希望了。

　　你完全可以把现实看作一个虚构的产物，换一种可能，虚构会比现实更真实，比方是在梦里，生命中最原初的东西浮现，我们生命中的一半时间是在梦里度过。比方一个令你失望的世界也是一个生气勃勃充满希望的世界。比方光线昏暗中，你走在路上，神情显得有些疲倦了，眼前出现了一扇大门，感觉这会是一个很大的院落，暗影重重，在你的一步一趋中，里面充满了未知和神秘，这真富有挑战意味。这个时候你孤单一人，幻觉在你身上开始起作用了。你下决心走进去吧。 一抬头，一轮圆圆的新月已经升起了，正打量着你。好多时候，在我心情沮丧时，我就喜欢抬头寻找月亮。 　　院落确是空旷的，有树木孤零零的站在路旁，树叶已经开始凋零了。迈上台阶，走进去，房间里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书架上是一排排落有尘土的书籍，有无数过去的时间在这里隐伏、静默，如果我动手去拂这些尘土，它们飘荡起来，足以眯缝我的眼睛，让我看不清自己的来路。 　　随意抽出一册书，读出作者的名字，眼前浮现出一张皱缩的面孔，竟也似曾相识，仿佛刚刚重逢。读了几页，只记住其中的一句，“我一直想靠写作来拯救自己，我拯救了吗？”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回答，最后的意思大概还是没有得到拯救。文字里弥漫着一种悠悠的叹息。文字如飘零的细雨，又如落叶纷纷。我看见两股力量在角斗，在搏杀，在绞扭。这像是我曾经写过的句子，但一时间又不能肯定。我看到一张在文字里沉沦的面孔，感觉一丝苦涩。 　　房间里一个人生活已久的气息，暗自袭来。扭亮台灯，看见桌上的纸和笔，一张白纸上重重地写了个：“我 ------”

　　“我”字后面是重重的一道，黑墨一般。 　　 像是这个人由此出发，但不知去向哪里。难道他在这个风雨之夜抬脚迈出门去，再也没有回来？综合这里所有的感觉，都让我觉得神秘和诡异，仿佛一切正在发生。 　　反物质就在我的身后，想到这一点，我的脊背顿时发凉，与此同时我一抬头就在对面墙上的镜子里看见了我的面孔，因为我是太熟悉自己了，这张面孔让我无可置疑，但我不是这里的主人。 　　我听到了一阵沙沙声，像是风声，雨声，像是落叶声，又像是脚步声。那人正在向我走来，他已经走进了院门。反物质就在我身后，我看着镜中的面孔，有些扭曲的面孔，凸显在一个虚构的世界上面。我怕一回身看到一张相似的面孔，紧张的心吊了起来，下面一阵嗖嗖的空凉发虚。

武志强 201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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