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本爱丘山(铜钹山纪行二)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08 编辑 <br /><br />

??一、广丰之晨

　　清晨，在山腰绿树环绕的宾馆中睁开眼睛，天已放出迷蒙的光亮。
　　打开着的窗子，若有若无的进了缕缕的雾气，夹带着淡淡的的青草芳香。
　　做个深呼吸，慢慢的品咂回味，缓缓舒吐，心神些些的迷醉。
　　淡淡的梳洗，着身短打，于这天然中，于晨雾缭绕中，与来自河北的女作家刘宏秀姐姐，手牵手，散发跣足，下了廊梯，踏向光滑温软的山间石阶小路。曲曲通往山里的小路在无边的氤氲中湿漉漉，那水水的感觉便由着足底直升向心间，一颗被世俗苍凉了的心便有了一份温婉的感动。
　　广丰的秋天，温度还在30度左右，山间树木还很葱茏，叶子油绿，伸手捋下树肥厚的叶子，叶面上厚厚的水雾便将手濡湿。被指尖划过的地方，露水汇成细细的清流沿叶脉滑下，落在地上，溅不起一丝的烟尘。
　　往纵深处行走，路渐细渐没，很快的，就进入了一种空山不见人，但闻“鸟”语响的空灵境界。
　　在这里，有鸟雀欢鸣，有虫吟蝉唱，还有一些哺乳动物不时的出没，只难见人的踪迹。这里，一切都是自然平和的，连秋后虫豸与时渐弱的鸣唱，也听不出它们对于季节将尽的恐惧与绝望。也许原始的一切本身就不带有贪婪与欲望，它们安静的等待着，以一种恬淡怡然的姿态遵从着生生死死的自然轮回，遵从着自然法则的无声规范。
　　昨夜的一场酒，那些男作家们此时大多还沉浸在铜钹山那杨梅酒粉色的梦中。这茂密的山林中只有我与刘姐在静静的倾听铜钹山的声音。
　　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接着，便三三两两的鸟雀应和，然后是更多鸟雀的声音，扑棱棱的在树枝间飞展。抬头，看到一些晨起的鸟儿，叫不出名字，巴掌大的，色彩绚丽，穿梭忙碌在参天古木葱绿的枝叶间。它们追逐着，嬉闹着。森林便由着它们更多了一份热闹。
　　一只松鼠在我们面前一棵树的枝杈上蹲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们。在我连续按下相机快门的咔嗒声中，它快速的从我们面前窜过，哧溜溜的上到了另一棵树的树尖，不见了踪迹。
　　站在山顶上，俯瞰广丰县城，人口并不茂密，住户散布在山周各个地带，难见大城镇高楼大厦遮天蔽日的情形。那些粉墙灰瓦的住宅，与山林的绿相互衬映，别有一番情致。群山晨雾不均匀的缭绕，似一条条若有若无的玉带，围在腰间，系在颈间，飘渺在峰巅。
　　山下平房，缕缕炊烟从烟囱里缓缓向上升起，昭示着广丰充满生机与活力新的一天的开始。
　　山间丰溪河，碧如墨玉。河边，已有了活动的人影，一些女人在倨岸浣洗。她们晾晒的衣物，色彩斑斓的装饰了碧绿的河岸。透过长焦镜头，我看到了村妇们手中上下的起落的棒槌，看到了她们头顶那如盖的大树。树身人影，清晰的倒影在清澈的河水中，一付静怡的画中景象。
　　一副灵动秀雅的水墨丹青！
　　人在画中游，水在画中流，我在画中醉！醉了，醉在了广丰这怡然的湖光山色中。
　　无边的空濛充溢了我的胸腔。
　　走在回宾馆的小路上，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想起了家乡那条早已经消失在久远时空里的河流。想起了儿时在同样情景的一条河边嬉戏，以及年轻美丽的母亲在那条河边捣衣的温馨场景。现今，所有的那一切都已经随着那条河流的消失而被密密的封存在了记忆深处，再也无法重历。
　　重拾这记忆，便对眼前这河有了心底的渴望，也有了淡淡的惆怅。
　　来自于沿海经济发达地区，整日面对着的是轮子飞速转动的世界，过着的是光电加酒色，是山珍海味的生活，是文明的生活。
　　而如今，物质文明了，精神文明了，地球却在日益的颓废，自然本色被高度发达的文明不断的篡改和重写。由自然的沙尘暴，泥石流，地震，海啸，由对地球资源丧心病狂的攫取与掠夺，上升到人与人的战争，人性的灭失，道德的沦丧。这一切的一切，莫不与现代文明有关。
　　对于文明，我们该如何来思考，又该怎么来定义它呢？
　　文明的进驻，自然的流失，人性的改变，对于这个地球来说，对于以高度文明而自诩的人类来说，或许应该算是很大的悲哀吧！
　　二、蝶缘

　　中午，车停在了一个渡口。渡口竖着一牌子，上书：九仙湖农家乐。
　　湖对岸，散落着几户人家，清一色的粉墙黛瓦，镜头中，美得无以言表。他们三三两两的半掩在郁郁绿树中，与青山白云一起清晰的倒影在碧绿宽泛的镜湖中，安逸，静幽，给了人心无限的婉柔。
　　我想到了田园中的陶渊明。
　　他应该是生活在这样的场景中吧：青山绿水环绕，春有梅花映雪，夏有蜻蜒戏荷莲，秋有红豆琅琅，枫菊傲霜，冬则飞絮溅玉，群峰润朗。
　　那是怎样的日子？
　　此时，那曲沉醉东风萦绕了我的思绪：“恰离了绿水青山那搭，早来到竹篱茅舍人家。野花路畔开，村酒槽头榨。”
　　泛一叶轻舟，信风拂过水面，看舟底戏鱼窜虾，听得是那绿头野鸭水面拂过，犹自吱吱嘎嘎。涟漪阵阵，孩童相望，远近处荡出了许多的笑语喧和。若是任小船信风游走，悠游着靠近了秋野间的菊，闻着略带了涩意的菊香，把那自酿的带着粉红颜色的杨梅酒盛了来吃。在微醺中，无论男女，就地而卧，如那曲中所唱：直吃得欠欠答答，醉了山童不劝咱，白发上黄花乱插。有谁见，又谁会笑呢？自己惬意罢了。
　　这纤尘不染的原始，惬意了我整个的身心。
　　如今这尘世，谁能想怎样惬意就怎样惬意呢？
　　如我。来此神仙地，实在是有心留下，或得多盘桓几日，又怎能够由得自己呢？这叫俗务缠身，或是身为公家人，必奉公家事了。若是除了官身，才得一身轻！
　　也真难怪陶令要辞官归隐了。这神仙的居地，这样的日子，又谁会去留恋纠缠尘世的喧嚣与忐忑纷杂呢？
　　一碗杨梅酒，一碗野猪肉，一碗江西的辣子。吃的脸红红，心糊糊，在微醺中，躺在浓密的草棵子中间，晒着秋日里透过树缝筛下来的温软的太阳，满脑子里装的是青山，是清净的水，不是尔虞我诈，不是惴惴着的警惕与防备，卸去枷锁，身心都舒泰。如果能生活在这样的景物中，我真的不想入尘呢。想象着，心里那样的渴望，那样的迷眩，若非有老骨嫩肉在千里之外红尘闹市中的等待，此身便就此归隐了罢。

　　一只蝴蝶飞了过来，蓝色的大蝶。
　　忽然心有所动，紧紧的打开镜头，调节焦距。其实不需要躁急，那蓝色的大蝶，她翩翩的在我眼前飞来绕去，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或许我身上有她依恋的味道，又或许这就是我那蝶缘？我与她彼此相望，那么痴迷。
　　那是只蓝蝶，庄周梦中的精灵。
　　她停在了我前方有一串花的细枝上，随那枝在风中微微的颤悠。
　　在我的镜头中，她竟然在熠熠发光，发着蓝荧荧的光。
　　我特别的喜欢蓝蝶，自逸远为我写了蓝蝶，我就注意查找自然界中她的影踪。这是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几千里之外的南国的秋天。虽然时令已过了她的季节，她却仍然是那么的美，那么灵动欢欣，舞姿翩翩。她也许正是逸远那只蝴蝶，她也许就是我，是我的魂灵来提醒我，几千里外，有个人还记得我。
　　面对着蓝蝶，那心底之蓝，想起了逸远。有点伤感，有点忧郁。我让致逸远痛了，他问我，你不觉得蝴蝶里有你的影子吗？我没有否认：看出了，不只是有影子，是真神，一朵彻底的蓝玫瑰。
　　我把他的蓝蝶还有那只蓝玫瑰转到了我的博客，因为那是他给我写的。尽管我拒绝做她的蓝蝶，尽管我拒绝飞到他身边，我还是在心中留下了他送我的蓝蝶，尽管我只回了他蓝色的幻影，却还是在他心中刻下了一道深深的蓝色的痕！
　　我喜欢他的蓝蝶，我却不愿意做他的蓝蝶，还有他的蓝玫瑰。很久没问询了，他在那个没有蓝蝶的家乡还好吗？
　　在我按下快门的时候，随着有节奏的咔嗒声响起，蓝蝶翩然着，或许是悻然着飞走了。
　　我也起身走了，随众人登上了去对岸的游船，去往那山里人家的饭堂。
　　三、山间一席
　　游船是湖对岸农家的私有财产。这里有客人的时候，就会向对岸发出信号，那家里美丽的女主人便会划着游船过来接客人去她家里的饭堂用餐。
　　由此岸到彼岸，从水面看过去不过百余米的水路，真正划去，需要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在船上，我们十几个人坐在船沿的木板上，谈笑着。
　　目光拂过明镜似的宽阔的水面，望着远处的群山青青，绿意浓浓，有一种感觉，是我在杭州西湖泛舟时曾经历过的。有句话赞美杭州的美：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时。面对铜钹山这青山绿水的感动，竟比西湖时来的更强烈。久违了的亲切感浮上了我冷寂的心头，此时的我，只如放下了尘世的一切包袱，如一个婴孩伏在母亲那温软的胸口，那么的妥贴，坦然。眼里竟有了些许的湿润。
　　我掏出相机，打开我记忆的胶片，将这一川绿水，满湖的山影，一船的陶醉尽皆收入了我的镜头。
　　码头上，好客的主人家远远的过来迎接。被安排围坐在了院子里四张饭桌周围。
　　菜依次的端了上来，全是铜钹山特产，满满的一桌。
　　没有服务员。做饭的，端菜的，全是主人家及来帮忙的邻居。热情洋溢在他们脸上，不带我们当地酒店服务员那巴结的颜色，全是真诚，自然的笑容，是憨直的民风！
　　菜是用粗瓷大碗盛的，满满的，满桌的。
　　一盘白花花的肉端了上来，上面飘着白白的油沫。
　　我有点怵，不想动筷子。石红许碰了我一下，告诉我，这碗里是野猪肉。
　　我们烟台大商场里也有野猪肉卖，只不过是家猪与野猪杂交繁殖的。我不喜欢那肉的味道，虽然它看起来同家养猪没什么区别。尽管那肉肥而不腻，但是吃进嘴里却没有猪肉那应有的香味。所以，我宁可吃纯猪肉，也不吃那价格昂贵的野猪肉。
　　石主席一直在劝让，经不住热情，我小小的夹了点送进了嘴里，不想却是满口的清香，与我在别的地方吃到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一种直灌脑门的清香。经不住这美味的诱惑，我丢掉斯文，大口的，大块的连着往嘴里塞了几块肥厚的野猪肉。
　　原来，这是正宗的野猪肉，不是我以往所吃的那些人工杂交养殖的野猪。过后，我问起了野生动物保护的问题。石主席告诉我，铜钹山区野猪很多，繁殖很快，已经快有泛滥成灾之势，所以当地有特殊的政策规定，政府每年都会给农户一定数量围猎野猪的指标，以维持山区生态的平衡。
　　桌子上还有鸡鸭等肉食，那些鸡鸭，不用饲料，全是天然放养的。
　　在赶往这里的路上，我看到了铜钹山的鸡与鸭。那些鸡几乎一个模样，一般的大小，全是黄色的，小小的，看样子每只都不过一斤重的样子。鸭子也是，纯白色，没见到一只在我们那儿普遍的麻鸭。他们的鸭子身材也不大，头顶是红的，清一色的红。小小的鸡在水边，在草丛中追逐，忙碌着觅食。白白的鸭在水里追鱼捉吓，窜上潜下的嬉戏，疯闹。一派天然闲逸的农家景象。
　　在这里，到处都新奇，处处都透着别致，包括这户人家饭堂里的粗瓷大碗，这粗木圆桌，这用葡萄糖瓶子装的自酿的粉红色的杨梅酒。满是怀古的味道，让人别样的亲切！
　　杨梅酒是他们自家酿制，酸甜甘醇，喝在嘴里，绵软回甘，味道可比我们烟台那名贵的张裕干红葡萄酒。面对这满桌美酒佳肴，我小小的贪了几杯，却不想由此而吃了小小的亏。那杨梅酒孩儿面似的粉嫩，喝来也温软适口，却是后劲十足，整个下午的游览我都处在酒意迷蒙中。
　　过后，同屋的姐姐告诉我，你喝了酒很可爱，脸红扑扑的，一付贵妃醉酒的迷人情态。
　　她那里知道，我不禁醉在杨梅酒里，更醉在了广丰这片无限的大好河山，醉在了广丰人无限的热情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