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温暖的秋天
2022-01-08抒情散文若荷
“秋风生渭水,叶落满长安……”这是悲秋诗人眼里的萧瑟秋天。其实,一年中,没有哪一个季节的天空,会象秋天这样的湛蓝,树叶像秋天那样的醉人,庄稼像秋天一般颗粒丰厚。秋天,成熟的庄稼自豪地排列在田垅,娉婷如待出阁的女子,等待主人的收割,而它们的主……
“秋风生渭水,叶落满长安……”这是悲秋诗人眼里的萧瑟秋天。其实,一年中,没有哪一个季节的天空,会象秋天这样的湛蓝,树叶像秋天那样的醉人,庄稼像秋天一般颗粒丰厚。
秋天,成熟的庄稼自豪地排列在田垅,娉婷如待出阁的女子,等待主人的收割,而它们的主人,则仿佛就要主持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精神抖擞,怀了满腔的热忱,嚯嚯地磨着放置已久的锋利的镰刀,打磨着钢刃上面尘积的锈迹,直到它们在秋阳下烁烁闪光。
他们将虔诚的目光投向田野,投向一片片等待收割的庄稼,压抑了一个季节的希望再次膨胀起来,凝聚起一股将要喷发的力量,使人相信,他们有足够的力气将那些庄稼颗粒归仓。这个季节是属于他们的季节,躬耕土地,播下种子,挥汗如雨之后,终于在这个季节里得以收割,得以喜悦。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典礼中,豆荚是最早上路的新娘。八月,金风送爽的时候,豆荚就开始成熟了,那些成熟了的豆棵,不再和它的童年、青年一样无拘无束,枝叶舒展、张扬,而是把已经苍黄了的身体娇羞地紧紧收拢,只展露出最诱人的部分____豆荚,这是它们的果实。此刻,它们的叶子也一改夏季野性的苍绿,变成暖暖的深黄,苍黄的羽针便是成熟的标志。八月的阳光仍然火热着,而那些豆棵却要在这飘着桂香的时节走向晒场,走向将要展露它们浑圆和成熟的地方。 在平展的土坝之上,它们静静地卧伏于地下,任阳光在身体上温柔地抚摸,亲吻,等待阳光给它们镀上一层神圣而美丽的金黄。这时候的豆荚,便在这温暖的抚摸里,在农人不轻意的注目中,发出劈劈剥剥的炸响,只一个晌午,籽粒饱满的豆粒便一颗颗炸落出来,蝉蜕一样的,由一种植物变作一种粮食。 这是一场庄稼与农人之间特有的庆典。在疾速挥动的镰刀下,蚱蜢会从人们趟过的草从里弹起,在草的深处倏地起飞,又沉沉地落在苍黄了的草叶上,蚱蜢也到了产籽的季节,产籽后的蚱蜢会在霜冻之后悄然死去吗?秋天虽然来临,但是它们的双腿和翅膀仍然强健有力,并且能够在原野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喀喀声响。 除了大豆,还有玉米、高梁、地瓜,以及累累的各种各样秋天的果实,一切属于人类的粮食、果蔬,都在汗水浇灌下,在一份份殷切的期盼中登场。新掰下来的玉米棒是硕大的,外皮给剥离开来,辫成一梭梭悬挂在房檐和墙头上,收获结束,所有的户前屋后院中树上,都披挂了厚重的玉米梭子,那时再到农家小院去看,满院尽是黄金甲。 这是北方的秋季。山腰上的果林里,密密匝匝地结满了柿子、苹果、板栗___北方的果农几乎家家都种有这种看似平常的果子。他们将那些果实从压弯了腰的树稍摘下,小心翼翼地装箱储藏起来,不久,山里乡道上,便会赶来许多经营水果的客商,车载人扛地把果子运下山去,运到南方那些大都市里,转手卖得一个好价钱,换来钞票无数。 与此同时,新收获的粮食囤满粮仓,新碾出的米面走进家家户户的厨房,炊烟在屋顶上袅袅升起,早上或晚上的三餐饭里,飘出新米饭香与庄稼汁叶清新气息混杂一起的清香。
在季节用“秋”这个字眼轮回并命名的时候,长空里,雁阵开始南归,嘹亮的雁鸣响彻了秋的苍穹,就连飘有几缕薄纱轻絮似的白云,都生出满眼的秋色,浩瀚苍茫。在湛蓝而高远的天空下,深秋的山色便显得更加苍茫,山顶之上,树叶开始泛出浅黄,金黄,最后殷红似火,灿烂如霞。 收获过后的田野,便显得空旷而辽远起来,久居在逼仄的城市空间里,眼睛便渴望这种独有的辽阔感。于是习惯了在外面行走,让心灵在田野里放风。当一切收获完毕归于宁静,热闹过后心里总会微微浮上一丝失落,一丝怅然,仿佛刚刚经历一场盛大的庆典,人去楼空_____这便是悲秋了吧?然而收获的喜悦是早已种植在心头的了,直到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仍能感觉那个秋天就在眼前,感觉自己仍然就在落叶上行走,在草叶和阳光里行走,在田垅和幸福中行走,脚步越过风声和雨声。 岂止是我,所有身居城市的人中,都有这种欠缺的心情的罢?秋天不在城里,城里怎么能够看到秋天呢?城里只能看到高耸的楼房,草都不长的柏油马路,而楼房和柏油马路是不会被秋天染上什么色彩的,再宽阔的马路也只是楼房与楼房之间的一个缝隙罢了,路沿边上的树木,不过是水泥缝隙之间的矫情的点缀,离开了田野,它们只能孤独而混沌地经受季节的更替,尘来尘往里,委委屈屈地泛着一层黯淡的绿意。
我还记得外祖父,他七十岁的时候还趁着黑夜到地里收秋。他在秋天的田垅里挥动镰刀的手臂是那么有力,一张一收的姿势依然那么敏捷。等到庄稼完全收割完毕,外祖父便会搬了一只方板凳,凳上放有两样,一样是南泥的茶壶,一样是茶杯,廉价的茶叶抓上一把,用水冲泡一会儿,斟一杯慢慢地冷着。他自己,则摇着一把破躺椅,蹴在院门口的门槛里,目光炯炯地望向远处的田野,山冈。在外祖父的心里,那是否他刚刚撤离的“阵地”?仿佛刚打胜一仗的战士,作为阵地的主人,望向绿茵茵刚刚拱出土层的麦苗,用他那双新添老茧的粗糙的大手,摩挲着腮边以及下巴上花白的胡须,一边摩挲,一边用另一只手托起一竿长长的竹烟袋,吧叽几口,烟雾就在他的面前尽情缭绕起来。 而现在,外祖父已经作古,秋天的时候,我都会到田野里走走,拾捡一些关于农事和秋收的碎片。然而秋天来临,城里的田野里,连这样的记忆的碎片都没有,郊外也有好多的土地,可许多田地去年还种有青油油的庄稼,今年却地某个清凉的早晨,突然被稠稠地挖了深坑,竖起一道道绿色的尼龙网,推土机突突地昼夜轰鸣,不久一座新的钢筋水泥的格子楼房又出现在眼前了。 好一个索然无味的秋天。每到秋季来临,走向阳台,在阳光碎金的日子里临窗而坐,沏上一杯竹叶茶,静静聆听岁月滴落在土地里丝丝融化的声音,这时的我,眼前总会浮现出一种幻觉,幻像里,我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秋天的清晨滴落草尖,枫叶在枝头上殷红,雏菊在山腰沟畔摇曳浅笑,秋阳在天空下到处铺陈流淌…… 这些温暖的回忆,后来渐渐成了我的失眠时的借口。静夜难眠之时,辗转反侧,皎洁的月照在黑的夜里穿轩入窗,那些经霜叶浸染的月光在枕边悄然流淌,与眼角噙着的一颗泪一起融消。此刻,往事就如朵朵的萤火,在记忆的旷野里不断静静燃起,燃起,便有秋天的歌声踏着时光轻轻走进梦中,带给我整整一个季节的温暖,一颗焦灼的心,便会顷刻转为恬淡、舒缓。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典礼中,豆荚是最早上路的新娘。八月,金风送爽的时候,豆荚就开始成熟了,那些成熟了的豆棵,不再和它的童年、青年一样无拘无束,枝叶舒展、张扬,而是把已经苍黄了的身体娇羞地紧紧收拢,只展露出最诱人的部分____豆荚,这是它们的果实。此刻,它们的叶子也一改夏季野性的苍绿,变成暖暖的深黄,苍黄的羽针便是成熟的标志。八月的阳光仍然火热着,而那些豆棵却要在这飘着桂香的时节走向晒场,走向将要展露它们浑圆和成熟的地方。 在平展的土坝之上,它们静静地卧伏于地下,任阳光在身体上温柔地抚摸,亲吻,等待阳光给它们镀上一层神圣而美丽的金黄。这时候的豆荚,便在这温暖的抚摸里,在农人不轻意的注目中,发出劈劈剥剥的炸响,只一个晌午,籽粒饱满的豆粒便一颗颗炸落出来,蝉蜕一样的,由一种植物变作一种粮食。 这是一场庄稼与农人之间特有的庆典。在疾速挥动的镰刀下,蚱蜢会从人们趟过的草从里弹起,在草的深处倏地起飞,又沉沉地落在苍黄了的草叶上,蚱蜢也到了产籽的季节,产籽后的蚱蜢会在霜冻之后悄然死去吗?秋天虽然来临,但是它们的双腿和翅膀仍然强健有力,并且能够在原野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喀喀声响。 除了大豆,还有玉米、高梁、地瓜,以及累累的各种各样秋天的果实,一切属于人类的粮食、果蔬,都在汗水浇灌下,在一份份殷切的期盼中登场。新掰下来的玉米棒是硕大的,外皮给剥离开来,辫成一梭梭悬挂在房檐和墙头上,收获结束,所有的户前屋后院中树上,都披挂了厚重的玉米梭子,那时再到农家小院去看,满院尽是黄金甲。 这是北方的秋季。山腰上的果林里,密密匝匝地结满了柿子、苹果、板栗___北方的果农几乎家家都种有这种看似平常的果子。他们将那些果实从压弯了腰的树稍摘下,小心翼翼地装箱储藏起来,不久,山里乡道上,便会赶来许多经营水果的客商,车载人扛地把果子运下山去,运到南方那些大都市里,转手卖得一个好价钱,换来钞票无数。 与此同时,新收获的粮食囤满粮仓,新碾出的米面走进家家户户的厨房,炊烟在屋顶上袅袅升起,早上或晚上的三餐饭里,飘出新米饭香与庄稼汁叶清新气息混杂一起的清香。
在季节用“秋”这个字眼轮回并命名的时候,长空里,雁阵开始南归,嘹亮的雁鸣响彻了秋的苍穹,就连飘有几缕薄纱轻絮似的白云,都生出满眼的秋色,浩瀚苍茫。在湛蓝而高远的天空下,深秋的山色便显得更加苍茫,山顶之上,树叶开始泛出浅黄,金黄,最后殷红似火,灿烂如霞。 收获过后的田野,便显得空旷而辽远起来,久居在逼仄的城市空间里,眼睛便渴望这种独有的辽阔感。于是习惯了在外面行走,让心灵在田野里放风。当一切收获完毕归于宁静,热闹过后心里总会微微浮上一丝失落,一丝怅然,仿佛刚刚经历一场盛大的庆典,人去楼空_____这便是悲秋了吧?然而收获的喜悦是早已种植在心头的了,直到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仍能感觉那个秋天就在眼前,感觉自己仍然就在落叶上行走,在草叶和阳光里行走,在田垅和幸福中行走,脚步越过风声和雨声。 岂止是我,所有身居城市的人中,都有这种欠缺的心情的罢?秋天不在城里,城里怎么能够看到秋天呢?城里只能看到高耸的楼房,草都不长的柏油马路,而楼房和柏油马路是不会被秋天染上什么色彩的,再宽阔的马路也只是楼房与楼房之间的一个缝隙罢了,路沿边上的树木,不过是水泥缝隙之间的矫情的点缀,离开了田野,它们只能孤独而混沌地经受季节的更替,尘来尘往里,委委屈屈地泛着一层黯淡的绿意。
我还记得外祖父,他七十岁的时候还趁着黑夜到地里收秋。他在秋天的田垅里挥动镰刀的手臂是那么有力,一张一收的姿势依然那么敏捷。等到庄稼完全收割完毕,外祖父便会搬了一只方板凳,凳上放有两样,一样是南泥的茶壶,一样是茶杯,廉价的茶叶抓上一把,用水冲泡一会儿,斟一杯慢慢地冷着。他自己,则摇着一把破躺椅,蹴在院门口的门槛里,目光炯炯地望向远处的田野,山冈。在外祖父的心里,那是否他刚刚撤离的“阵地”?仿佛刚打胜一仗的战士,作为阵地的主人,望向绿茵茵刚刚拱出土层的麦苗,用他那双新添老茧的粗糙的大手,摩挲着腮边以及下巴上花白的胡须,一边摩挲,一边用另一只手托起一竿长长的竹烟袋,吧叽几口,烟雾就在他的面前尽情缭绕起来。 而现在,外祖父已经作古,秋天的时候,我都会到田野里走走,拾捡一些关于农事和秋收的碎片。然而秋天来临,城里的田野里,连这样的记忆的碎片都没有,郊外也有好多的土地,可许多田地去年还种有青油油的庄稼,今年却地某个清凉的早晨,突然被稠稠地挖了深坑,竖起一道道绿色的尼龙网,推土机突突地昼夜轰鸣,不久一座新的钢筋水泥的格子楼房又出现在眼前了。 好一个索然无味的秋天。每到秋季来临,走向阳台,在阳光碎金的日子里临窗而坐,沏上一杯竹叶茶,静静聆听岁月滴落在土地里丝丝融化的声音,这时的我,眼前总会浮现出一种幻觉,幻像里,我能看到晶莹的露珠在秋天的清晨滴落草尖,枫叶在枝头上殷红,雏菊在山腰沟畔摇曳浅笑,秋阳在天空下到处铺陈流淌…… 这些温暖的回忆,后来渐渐成了我的失眠时的借口。静夜难眠之时,辗转反侧,皎洁的月照在黑的夜里穿轩入窗,那些经霜叶浸染的月光在枕边悄然流淌,与眼角噙着的一颗泪一起融消。此刻,往事就如朵朵的萤火,在记忆的旷野里不断静静燃起,燃起,便有秋天的歌声踏着时光轻轻走进梦中,带给我整整一个季节的温暖,一颗焦灼的心,便会顷刻转为恬淡、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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