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原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40 编辑 <br /><br />木祥
　　我从农村出来参加工作，又在单位找了对象，结了婚，组成了一个小家庭，所以，谈到家，有时候讲的是城里的家，有时候说的又是农村那个家。城里这个家没有什么说的，我和妻子都是行政事业单位的职工，拿的是固定工资，工资不高，但旱涝保收，日子还算过得去。说起农村那个家，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母亲。母亲已经八十挂零，按她老人家的说法，过的只是天天日子了。因此，我星期天节假日少不了要往家里跑，去看老人家。
　　说到回家，心情是比较复杂的。家里弟弟已经结了婚，而且已经有儿有女。母亲早己不当家了，家，实际上是交给了弟弟和弟媳。回家去，就没有母亲当家时那么随便自在，到了家，还感到自己是个客人。因此，我回家去，除了给母亲买药物买补品外，还要给侄儿男女买点东西，不然就不好意思迈进家门槛。弟弟和弟媳也拿我当客人待，每次回家，都要给我做点好吃的，走了，又要让我拿点自家地里产的时鲜货，好象是不送点东西，就把我打发不了。
　　我回家去，喜欢带上儿子，这主要是讨母亲喜欢，老人家喜欢儿孙满堂。儿子到了家里，叫一声奶奶就跑出去玩了，多数时间留下我和母亲说话。母子之间，不见面常挂着，见了面又没有太多的话可说，只不过随便唠点家常而己。在唠家常的过程中，有一回，母亲隐隐约约讲了一些弟弟和弟媳的不是。其实，母亲讲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主要是对弟弟他们管理家务上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但是，为此我却增加了一层忧虑。我想，母亲和弟弟他们或多或少有了一些矛盾，这样一来，万一到母亲有病有痛动弹不得，弟弟他们能否照顾得周到呢？还有一回，母亲突然结我讲起了谁为她“接气”的事。我们家乡的习俗，接气，就是在老人家快咽气的时候，由自己的亲生儿女抱着，慢慢地闭上眼睛。一般来说，这“气”要由大儿子接才好。我在家是长子，但在家的日子又不多，在单位又常开车在外，因此，我能不能为母亲接气，很显然是母亲最担心的事情。母亲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安慰她说，我们单位离家又不远，通讯交通又好，我为你接气是没有问题的。母亲这才放心的点头了。
　　所担心的事情来得也真快，不久，母亲便病倒了。母亲很少生病，在她一生当中，吃过的药，打过的针是数得出来的。听人说，这种人，真病起来就十分利害。我得到消息，匆忙赶到了家里，母亲睡在她常睡的那张小木床上，盖一床白底青花被子，露出清瘦而满带皱纹的脸来。母亲见我回了家，只微微点了点头，就又闭上了眼睛，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在我回家之前，弟弟和弟媳轮换着守在母亲身边，眼睛都红了。我回到家里，就由大家轮换着侍候母亲。母亲起不了床,喂汤喂饭弟弟负责，衣服床单由弟媳去洗，我是兄长，弟弟一家一般不要我做事情。一天，我主动要求去洗母亲的衣服，弟媳却说，在家乡，男人洗衣服是有人笑话的，硬是不让我去洗… …如此侍候了母亲一个来月，但母亲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也不见有加重的迹象。弟弟劝我回单位去上班，说：“看起来，母亲的病不至于马上恶化，你请假长了，单位用车不方便。”我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应该到单位去把家里的情况说明一下，便就起身回城了。动身以前，弟弟送我到村子后面的公路上去坐车。在路上，我和弟弟说了许多母亲对我们儿女的好处，又说了一些母亲过的艰难日子。弟弟说，这些我都懂得。临到上车的时候，我告诉弟弟，母亲的病情一有反常，马上打电话给我。我没有讲我想要赶回家来为母亲“接气”的话，怕弟弟听了心里不高兴。弟弟含着眼泪对着我点了点头就回家去了。
　　回到单位，领导也不安排我出远门，只在县城附近跑跑。这天，我从外面回来，单位的同事告诉我，我家里来了电话，叫我马上回家。我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了，也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开上车就往家里赶。到了家里，只见院子里人来人往，一口黑漆棺材停在了堂屋里… …我一下子懵掉了，母亲去世，我还比较想得通，老人家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但是，我没有能为母亲“接气”，是要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情。待清醒一些，我又忙和弟弟料理丧事。等把一些急需办理的事办得有些头绪，我才问弟弟，到底是谁为母亲接的气。弟弟说：“母亲是躺在我的怀里咽的气。母亲人老了，病的时间又长，身体瘦得只有一把骨头… …”
　　话说到这里，我早己泣不成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