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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胡笳声中的杜甫

2022-01-08抒情散文山中万户侯
这是公元759年秋风即落的时节,风尘仆仆的诗人杜甫携家眷翻过陕甘边界的陇山山脉,出了大震关向西到达秦州(今甘肃天水),从此便走出了书斋的围隔、田园的局限、廊庙的误区和门户的偏见,一头扎进陇右,竟尔吟哦了三月之久。在这里,他一双如竹节般的文人……
  这是公元759年秋风即落的时节,风尘仆仆的诗人杜甫携家眷翻过陕甘边界的陇山山脉,出了大震关向西到达秦州(今甘肃天水),从此便走出了书斋的围隔、田园的局限、廊庙的误区和门户的偏见,一头扎进陇右,竟尔吟哦了三月之久。在这里,他一双如竹节般的文人的手写下了117首“大唐结构”的诗歌。   我想那是一对钉满粗大铁钉的木轱辘,吱吱呀呀地从陇山新败的枝叶上辗过,班马萧萧,马蹄得得,黄昏浓重的气氛笼罩着这里的一切。我想在这个时候,一支悠远的胡笳自远处的某一座老房中飘出,渐高渐远,渐疏渐淡。秦州以这样萧瑟的胡笳之声欢迎杜甫。   一支毛笔划过纸面,杜甫用河南话吟出了他西征的第一句诗:   “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   秋风夹杂着落叶在秦州空旷的街头飘舞。   杜甫在秦州接触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亲人是族侄杜佐。他一到秦州就病倒了,似是对同一血脉的亲近和呼应,似是受了某种微妙的神秘的感召,杜佐专程来看望他的堂叔。杜佐不会想到他不无炫耀意味的对于东柯谷的夸赞之辞会让杜甫心痒难忍,东柯谷即是今日的街子乡柳家河村,距天水市七十里,托杜甫的福,现在它叫子美村。那里有茅草屋、竹林、云雾、涧水,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乡村图景,却依附着杜甫乌托邦般的神圣理想,他不会忘记这些灿烂的桃花源一般的盛景:日落林海、鸟雀归巢,小茅屋,低树木,一派黄昏无语。   杜甫在秦州好几次向自己的族侄张口要东要西,“白露黄梁熟,分张素有期。已应舂得细,颇觉送来迟。味应同金菊?香宜配绿葵。老人他日爱,正想滑流匙。”这种意味深长的索要与他的流寓身份多么的言调一致。要知道在这样一个秋风四起的多事之秋,在那些业已消失了上千年的沉静的胡笳声的四面包围中,杜甫的大开金口不仅是热烈的对于俗世生活的首肯,也是热烈的不易察觉地向文化意义上的东柯谷高地所作的物理位移。   如果杜甫一直在等待或企求什么出现的话,那么我们讲,他在等他的东柯谷。“ 传道东柯谷,深藏数十家。对门藤盖瓦,映竹水穿沙。瘦地翻宜粟,阳坡可种瓜。 船人近相报,但恐失桃花。”   这是武陵人眼中的桃花源。   杜甫在秦州的文学意义,概而言之,全部穴居于美丽的东柯谷,这正如同苏轼在黄州的文化学意义,全部由黄州东坡那一小片自耕自种的小田概括了一样。所以,杜甫秦州杂诗中除了他感同身受的胡笳之音提示着秋天秦州的背景外,小小一个东柯谷,静如处子,动若秋水,千姿百媚,几乎接纳了杜甫西行所有的风尘与围顿,所有的失意与寄托,所有的孤情与突围。   一间草堂,一处山村,一千多年后悠悠醒来,物是人非,竟似大梦一场。但它们曾经被人们诗意地居住过,杜甫亲历了这种诗意的居住,他虽然在古秦州连个置办房产的地方也没找见,但那浸篱的涧水,满谷的云气,矮小的茅屋,青绿的菜畦,带女罗的林子,以及散发着隐隐香气的土屋,构成了杜甫人生理想的经验积累,及至在成都浣花溪等地置屋耕田,种植稻、麻、果、药等作物,喂养鸡、鸭、鹅等家禽,则更是这种积累的释放了。   杜甫在秦州本质上是一个流离失所的文人书生,他听了秦州的胡笳,匆匆地来,然后匆匆地去,像千年前一个普通的游客。“此邦俯要冲,实恐人事稠。”杜甫最终走了,走得同样的沉郁顿挫。他在秦州的朋友赞公和尚和杜佐没有走,他们分别住在东柯谷和西枝村,仍然怀着隐者无所求的自足情怀;秦州万千居人没有走,悲惨如“安史”致使的动乱,虽然会使一路人悲号,但轻易不会打动“深藏数十家”的自然姿态;秦州上空的胡笳之音和羌笛之声也没有走,吐番的大军不日便至,秦州以这样的声音抗议着吐番,一如三个月前以这样的声音欢迎杜甫。归隐的、居住的、抗争的,当然,还有流寓的,千年秦州一派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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