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

　　　　　　　　　楼下（外一篇）

　　夏天，天亮的早。

　　起床，推窗，楼下一位中年妇女和她的儿子在打羽毛球。接连一段时间，他们都在坚持。
女人穿着红色T恤，黑色短裙。她的身材不算矮，1米65左右。她的腿形不算差，可以用高挑形容，可能是穿短裙的缘故吧。她不胖、不瘦，还算匀称。她的显眼源自她穿的裙子有些短，腿露得有点多。

　　她的儿子还很小，只是一位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她的儿子高度近视，一年级的人已经戴上了眼镜，还是厚如瓶底的那种。她的儿子个头不高，挥打球拍明显力不从心，但他有一股子冲劲，能坚持接住至少五到六个球。

　　女人也是高度近视。也戴着厚如瓶底的眼镜。女人颧骨突显，轮廓明晰，像粗线条人物画。女人是一位乡村小学的老师。

　　我之前认识她。她的老公是一个水暖工，现在自己承包小工程，算是一个小老板。我拿到房钥匙的第一时刻，就来兴奋地看我的房子。整个单元最先动工装修的就是他。他是四楼，我是五楼，我在他的头顶，他在我的脚下。我本来还住在自己的二手楼房里，是不急于搬新家的，他动工的速度影响了我，我也迅即开工了。随后，单元里很多人都开工了。装修的日子里，大家都相互走访参观，互相交流心得。他是一个水暖工，对装修有精明的见解。他家邀请的木工、油漆工，我全盘接收录用。那时候，我们两家来往有点密切。他们家的人会看我们的工程进度，我们家的人会跑到他家看他们的施工质量。他们家的人也就是楼下打羽毛球的这个女人。

　　后来，大家都装修完工了，大家都入住了，住了人的房间变成了私密空间，我们都没啥来往了。一开始在楼道或者楼下见面时大家还相互打招呼，后来，慢慢地，大家见面就不怎么打招呼了。好像大家都觉得麻烦，没必要。遇见了也是侧目一望即刻互相经过。从此，装修时的亲热感没有了！

　　看着女人和儿子在打羽毛球，我一边喝清晨的第一杯温开水一边想，为什么大家边陌生了呢？直到我喝完一杯热牛奶，吃完巴掌大的一块大饼，我还是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大清早不适合思考城市和城市的事情，只适合投入城市机械的忙碌。

　　去上班了，我下楼，从女人身边经过，她和儿子只是停下手中的球。让开通道让我过去，我匆匆经过，他们再次合拢，继续打球。

　　打羽毛球的女人，我真的认识，之前我们说过话。她就住在我的楼下，我就住在她的楼上。但是，现在我们真的不认识了，我们生活在一个单元楼里，形同陌路。

　　大约两周时间吧，女人一直穿着红色T恤、黑色短裙在楼下打羽毛球。鲜艳的红色在持续两周的存在中慢慢失去了冲击力。认定一件喜欢的衣服穿很久很久也不曾换下来，那是一个乡下小学女老师对时尚和美的见解。红色T恤，黑色短裙，原本性感的装扮，持续两周多的呈现后，早已在熟悉和重复中索然。再后来，他们不见了。她们回乡下了，她带着自己的儿子回乡下了。

　　楼下的早晨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谁爱它，它就是谁的竹子

　　　　楼下有一大片绿化。这是新小区的好处。
　　　　　　　　绿化带里有树，但很少。好多已经死了。绿化带里种植的是三叶草。是一种春夏萌生，冬天休眠的植物，生长力很是旺盛。
　　　　　　先一年春夏之交我搬来小区，绿化带生长得不是很茂盛。先一年的雨水不是很好。这一年，整个夏天都是微雨绵绵的，绿化园的三叶草生长十分茂盛。之前我从来没有仔细关注过三叶草，所以不大了解先一年三叶草整个一年的生长是什么状态，不知道他们的兴奋和苦闷。这一年了解三叶草生长茂盛，只是因为我近距离观察了它。
　　　　去年冬天，单位的暖气管爆裂了。维修管道时工人挖开了单位的花园，经过竹林的地方，好几颗竹子被挖出来了。老蒋是快要退休的老编辑啦，他热爱花花草草。他心疼不过，找来废弃的花盆，将遗弃的竹子栽进了花盆。老蒋说自己爱竹子，他在自己居住的小区绿化带里还栽植了一棵竹子。他说到兴奋处，还引用了别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话。老蒋是一个可爱的老头，乐观、开朗，不操心，心宽体胖，为人忠厚和善。我一直赞赏这样的人，但我做不到。出于我协助他载竹的情意，也出于我对他爱竹之情的表扬，他表示要赠送我一盆竹子。
　　两盆竹子在单位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呆了整整一个冬天，闲暇之余，我和老蒋都会去看看它们的状态。春天，其中一盆竹子迅速地发了新芽。以每天二十多公分的速度生长。我亲眼见证了竹子节节拔高的过程。老蒋提议我将已经发芽的竹子搬回家去养吧，免得被别人拿走。我出于对他养竹经历的尊重言听计从，将其搬回家。
　　　　　　但没过多久，新发的嫩竹居然枯死，老叶也是一脸枯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老蒋，他给我诊断说可能是室内光线不足、空气不活的原因。建议我把它搬到楼下去。我便将竹子搬到了楼下的绿化带，并放在了我每天清晨吃早餐就能看见的地方。我是剥开茂密的三叶草，将载竹子的花盆放进绿化带的，我想让盆底尽量接触土地，吸收地气。我给花盆浇足了水，决定再也不用像在室内养它那样过于细心地去呵护它。
　　　　　　每天都能看见竹子，竹子接上地气后也的确变得旺盛了起来，新竹尽管还是死了，但老叶子绿了起来，恢复了竹样。突然有一天，我发现竹子干黄，走近一看，是干透了。再看三叶草，大面积出现了干死，地表覆了一层三叶草的腐枝烂叶。那几天艳阳高照，少雨。我给竹子浇了水，还顺便抱怨了一下物业怎么不给绿化带浇水。
　　　　物业一直没有给绿化带浇水。后来，下了雨，绿化带内的三叶草又茂盛了。
我计划着入冬前，将竹子搬进室内。
　　　　　　但突然有一天，我发现竹子不见了。那是我去内蒙古一周后归来时发现的。竹子不见了，我问了物业门卫，他们说不知道。
　　　　竹子被谁搬走了呢？
　　　　肯定是被喜欢它的人搬走了。或许是小区的住户，或许是来小区搞装修的工人，总之，谁更爱它，它就是谁的竹子。我也很喜欢那盆竹子。看来搬走它的人比我还要喜欢它，居然敢偷走它。
　　　　　　入秋后，楼下的早晨很少有人停滞，经过的人都是步履匆匆，我每天推窗看放过竹子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印记。
　　　　深秋来了，又是多雨的日子，三叶草还在抓住最后的机会疯长，放过竹子的地方现在已经愈合了。三叶草茂盛地弥合了曾经被我剥开的地方，那里关于竹子的生长已是了无痕迹。
　　　　　　

[ 本帖最后由 海凹 于 2012-10-8 17:3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