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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喀什,与乌鸦相遇

2022-01-0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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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喀什,与乌鸦相遇
        文:魏新永
                                                                           一

来北疆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去南疆的冲动。

据说,南疆风沙大,气候干燥,一天不喝水,皮肤都能皱起来,其实这些只是听说。觉得有些夸张了。我还听说那里盛产核桃,大枣,巴旦木等比较著名的农产品。有帕米尔高原,高原上住着独有的塔吉克族人,他们常年穿着民族服装,保持原有的天性。我还听说南疆的维族都骑着毛驴赶大巴扎。这些听来的事,在我大脑里一直充满神秘感,可是脚却没有迈进南疆半步。

昨天谈一个活,安装南疆喀什大学的电教室。想来北疆的冬天大多待在屋子里闲着,一个农民工闲着,无人给一块钱的。于是就有了去南疆的欲望,与家人商议好,就买了去喀什的机票。

我们一行三人,约定机场见面。九点,来到机场,大门口聚齐。经安检,核酸检查,一系列的手续办齐后,终于踏上喀什的飞机。我选择了窗口位置,其目的想看看飞机下的世界。这个时候,我在座位上一直想象着喀什的模样,天气比乌鲁木齐暖和吗?,老城景点,香妃墓,清真寺,真的那么美吗?烤包子,抓饭,大油馕,真的是正宗的吗?

下午一点,飞机在剧烈颤抖中起飞了。它离地越来越高,我的心越发激动,从没有白天坐过飞机的。好奇心驱使我,趴在小窗口上,望着窗口外。机场与房子越来越小,道路变成一条白色的带子。等白带子都看不到的时候,飞机进入了茫茫白云中,如电视剧里仙宫,一丝丝云,就在眼前轻轻越过,伸手就能扯住。山就在脚下,连绵起伏的山,褶皱般呈现,折的部分是白色,皱的部分是黑色的吗,黑白错落着,交织着。偶遇河流,曲折盘旋,头尾藏在山的褶皱里。头顶蓝天。有种直上九霄九的感觉。

空姐走来,坐在我们面前,我正拿着手机对外拍照,顺便想拍下空姐。她看我想拍她,忙掩住面,别拍,别拍,我太丑了。空姐是维族人,高高鼻梁,大大眼睛,怎么丑呢。那是她不想让拍她的推辞。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在喀什机场。喀什刚解封不久,机场里依旧草木皆兵,穿防护衣的工作人员处处都是。我们出了第一道关卡,就被人喊住,说要做核酸,说不做核酸,进不了喀什。做就做吧,已经习惯了,在乌鲁木齐每个礼拜必须做一次呢。做完核酸,我们通过第二道关卡,出了机场大楼,走进了小广场内,喀什的天下着小雪。我四周环望,打量喀什这个陌生而又充满神秘的地方。我贪婪地观望着树木,楼房,道路。想立刻熟悉起来。站立广场,我忽然明朗起来,大声对同行的人说,我不迷方向了,从来新疆第一次知道东西南北。同行的人说,我从不记方向,来新疆很多年也不知道方向。

下午四点多,接我们的人来了。他带着我们直奔喀什大学,说吃住就在大学内,干活节省跑路的时间。车窗外,宽大的马路穿在楼房中间,枯黄的花枝与草地披着一层白纱。我扫描掠过的景物,在这些常态的景物里,想寻找陌生的房子建筑风格,院落的风格,农田里的庄稼。我想解惑那些听来的神秘。可掠过的景物里都是一样的,见过的,非常熟悉的。那种神秘,慢慢淡化了,与乌鲁木齐没有两样啊。

车一路疾驰,不一会儿就停在喀什大学的门口。大学的门紧闭,几个保安在院子内的保安室外晃来晃去。

不让进。
怎么不让进呢?
需要核酸报告。
那就给里面的负责人打电话说明情况啊。
一番对话之后,我们就站立大门外等待。

                                                                   二

喀什大学建在郊外,紧邻一座村庄。校门的近处是一片灰白的农田。农田里的作物早就收割完毕,田里荒芜,几个民族式的大棚伫立在风雪中。我刚淡化的好奇感,又浓了起来。维族人真的很讲究,大棚怎么建成这样式,全部是方木搭成拱状,下围做成了欧式花型,这还是大棚吗,简直是工艺品。他们说是葡萄架,我跑到田里看看,没有葡萄树,怎么会是葡萄架呢,他们也是瞎猜测而已。忽然,呱呱,呱呱。我闻声寻找,乌鸦,乌鸦,他们这里竟然有乌鸦。我顿时激动起来。空中几只乌鸦正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站着。那黑色的精灵,那展翅有小鹰大小的鸟,就是乌鸦。这鸟对我来说就是惊奇,我从小只知道乌鸦,可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它的面目。

乌鸦,我们那里叫老鸹,是不吉祥的鸟。我们那里传说有四大声音难听,其中就有乌鸦叫。都说,乌鸦是死神的使者,有乌鸦出现的地方,就会死人的。这些都是传说,我从小到大一直没有见过真正的乌鸦,它的叫声,我也只是在电影电视剧里听到,呱呱,呱呱,呱呱。可是我没有觉得它的叫声难听,反而稀奇。那几只乌鸦,就在我的不远处,而我却不能近观。这个时候,乌鸦飞走了,我遗憾起来。怎么才能近些观看乌鸦到底长得怎么样呢。

校方负责人来了电话,说没有核酸报告,是不能进校门的,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没有人批条,进出困难。我们好说歹说,还是那句话,只有拿到核酸报告,才是硬道理。这会儿,我看乌鸦的心没有了,整个心被那张核酸报告塞满了。怎么办呢?想拿到报告至少还得几个小时呢。

我们进了城,找间旅馆等待核酸报告出来。我没有把不能进校门想象成灰色的,更没有与乌鸦联系到一起。乌鸦只是乌鸦,报告只是报告,两码事。好运气不是因为遇到乌鸦而破坏的。我不信乌鸦是非吉祥鸟。倘若再让我看到它,一定走进它。
                          
我第二次遇到乌鸦,是在大学的花田里。

一次午饭后,出了食堂,我走在花田边的小路上,一阵呱呱,呱呱的叫声传来。我停住了,站在那里寻找乌鸦的身影。我打定主意,这次我一定近观这些小精灵。几只乌鸦走在禾木间,我掏出手机,拍照。放大,再放大,我们把摄像头放到最大,想拍清晰它的样子。拍完照,我又大胆起来,不怕它飞走,反正已经拍照了。它的样子停留在我的手机里。想飞也飞不走。我锁定了它。一只乌鸦呱呱地叫着,飞到了树枝上,另外几只还在禾木间寻食。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近了,更近了,有十几米远。乌鸦晃着脑袋只顾寻食,不理我。那黑色的羽毛真的与黑漆般,都说乌鸦的颜色如锅底一样黑。这句话是真的。乌鸦的羽毛黑的透亮,嘴巴大大的,黑黑的。我没有看到它的丑陋,为啥都说乌鸦丑呢。我想离的更近些,一只乌鸦警觉起来,扑闪着翅膀飞到树枝上,它远远的看着我这来自中原的人。胆大的乌鸦没有飞走,它不带理我的,自顾寻食。它甚至走到我几米远的地方,不带怕我的,好似我不存在,我在它眼里就是空气。可是它不知道我对它是多么的好奇。我的心已经完全在它身上,乌鸦,黑色的精灵,它没有鹰的敏捷,胖胖的身躯在空中慢吞吞地飞着。

乌鸦也许是魔幻的,这几天,我成了它的粉丝。干活累了的时候,我就打开手机寻找乌鸦的影子。其实,我早就听过乌鸦反哺的故事,母亲在我小时候经常讲的,乌鸦反哺,羊羔跪奶。母亲讲完就会问,等我老了,你会养我吗?我傻傻的回答,娘才不会老呢。可是,真正等自己长大的时候,才理解母亲的担心。在网上或者现实里有很多连乌鸦都不如的孩子,媳妇儿娶进门,娘就成了外人。我老家有句话是,一个老可养十个小,十个小不能养一个老。这话肯定有道理的。这段时间,乌鸦在我的脑海里是孝道的鸟。我开始明白武当与西藏为啥奉为神鸟。

它那身乌黑的羽毛与聒噪的叫声与邪恶怎么能联系呢。

二十天后,活终于干完了。我也长松口气。喀什的天,亮得很晚,九点半才亮,下午七点就黑了。为赶活,我每天加班到十点多,有时候甚至到零点。我想赶快把这些干完,结了账,就去喀什老城玩玩,老城才是喀什民俗聚集的地方,里面有老街,老建筑物,店铺,甚至还有开城仪式,歌舞表演。还想到香妃墓,他们说这个香妃,就是还珠格格里乾隆的妃子,去世后葬在喀什。生活中爱写作的我,内心的浪漫一直未被生活磨灭。我想去看这些景物,也想写这些景物。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想象的。当我去与老板要钱的时候,他说没有,等几天吧。

等,是落寞的,也是无聊的,等待的日子很难打发。那种煎熬,令人发狂。我在这种煎熬里,等了几天,又打电话讨要工钱。回答,没有,等几天。无奈,等就等吧,不差这几天。

我漫步在校园里,这里的学生已经放假,空阔的校园,寂静,落寞。花田里的花草与树木凋零。薄薄的白雪披在土地里。一群乌鸦聒噪着落在花田里寻食。那呱呱的叫声刺耳。我开始烦躁这些丑陋的乌鸦,不是神鸟吗,怎么没有给我带来顺畅呢。

胆大的乌鸦落在我面前。蹦蹦跳跳着,我大声驱赶,那呱呱的叫声令我脊背发紧。它们没有被我的声音击退,从容在我面前继续蹦跳,一只,两只,三只,飞走,落下。我愤怒极了。捡起一块石头,掷向乌鸦,并咒骂它们。石块惊飞乌鸦,它们在我的头顶盘旋着,叫着。想找机会落下。

老城与香妃墓的旅游计划,彻底流产。喀什的温度越来越低,走在室外,我的身子颤抖起来。我没有选择继续等待,找到老板,让他打个欠条。我想离开喀什。什么帕米尔高原,老城,香妃,什么正宗烤肉,油馕。都在我的心里消失了。我不再奢望这些神秘。探秘,肯定要付出代价的。

我收拾好行李,走出睡觉的地方,走出大楼,走过花田的小路。那些乌鸦成群结队在花田里聒噪,蹦跳。我没有再注视它们一眼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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