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粒归仓 沈飘
2022-01-08经典散文
[db:简介]
大地颗粒归仓了,大地甩手无边了,两袖清风,大地上的土里刨食的我和丈夫也快累散架子了。
我们养牛人家比别人家更盼望这时候,牛四蹄蹬开,去大漫地逍遥,疯狂吧,撒野去吧,牛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了,想想都是美好。
好多年养猪挨赔,赔得我们都老奸巨猾了,于是见风使舵,改行养牛。本来已经有几头了,可我俩觉得不行:俩人不够干,一个女人在家还有点儿干不过来。就打算再买十头小母牛,培养下犊。秋收前就带带拉拉买好了拴槽子上了。都是新品种的黄白花,净脸,雪白的脸,大眼睛,长睫毛,大宽嘴巴,大脑门,它们深黄色身子的底色上都有朵花的图案,像梅花,杏花,桃花,李花,无论怎么看,远看,近看,都是一朵朵花落牛身上了,无论走在哪里,都是滚滚红尘中的一幅画。它们给人的感觉,冷不丁一看,“妈呀!都一样……”细看,又个人是个人。一个叫妈就都跟着起哄似的叫妈,看着真招人高兴。闲着没事时,我和丈夫经常用手挨个摸摸它们头、摸摸它们的小犄角。这些小牛都鬼的很,我拿着撮箕去添苞米面,先添上右边牛槽子里的了,左边牛就都抬头望着我,不吃草了,眼睛就跟着我转,看我去下屋,然后端着一撮箕苞米面出来走向它们,给它们每个槽子前面倒一堆,有的牛聪明过火了,不先吃自己前面的,开始伸长脖子左右去抢,然后才吃自己的,我就抓牢它们的犄角,往它自己面前这堆苞米面前拉,没有犄角的我就攥着耳朵往回拉。我拉它们,它们就晃着脑袋拨愣往下甩我的手,我拉不回来,它们的耳朵毛茸茸的溜光,根本就攥不住,气的我就把撮箕横俩牛脑袋中间别着。
早上牵出去拴到桩子上,晚上牵回来。可这些牛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像半大孩子似的任性、不着调,走路一抽冷子一抽冷子的,人那有它们有劲啊,常常被带得东一趔趄西一趔趄的,丈夫的手上到处伤痕累累。那些牛便天天挨打挨骂。可那牛也傻,不长记性,有时尽管加小心又加小心还会挣脱,就祸害绿庄稼,气得人舞了嚎疯的。没办法了,就干拴着,说等大地收完了散放些日子就好了。天天算计,这日子也禁不住算计,三算计两算计就真到这一天了。
这培养母牛下犊,老养牛的都懂,干拴着,喂得再好也不如人家放养的,不爱上膘、不爱发情。为了防备万一,怕入别人家牛堆里不好认,我早几天在大堤坝上走,望到路旁两棵树上连着的红绸子,那是卖家电的广告,上面写着:“一个世界一个家,真诚到永远。海尔,中国制造,海一样的新鲜,让你永远满足"。我就边扯边笑,自言自语的说,让我先满足吧!有点儿字也遮掩不住那红绸子本身的鲜红色。我嘁哩咔嚓,连手撕带牙咬的把它们变成一豁豁宽、三拃来长的条条,每头牛的笼头旁边系一条,死扣子。都系完,我觉得这几头牛美多了,我自己看着就乐,都是大美女,比原先洋气多了,仿佛给牛的鬓角挂了个红飘带,这下看着多浪漫,在大地上一跑也神气哈!
丈夫看着我龇牙咧嘴笑,没说我一二三的。我有理啊!这都是新买的半大牛,野着呢,不像老牛或者自家牛下的牛犊,知道恋家、恋妈。这牛可不好惹,万一反性,如人一样生气了,一蹶子跑挺老远,就不好逮住了。
我家后园子挺大的,四周戳了不少苞米秆子,牛得一头一头牵:从笼头底下的螺丝转里抽出缰绳,牵出一头去后园子里,然后再回来牵下一头,最后打开后门,统一赶出去。我家后大门就在坝根底下,走几步就到大堤坝上头,家家都把堤坝里边的坡修理得矮趴趴的。站堤坝顶上一望能看出十几里,都是大漫地,招苏台河在大堤坝里蜿蜒流淌着。看地图就知道,我们的家园就在招苏台河和辽河的冲积平原上。这地方大地没有庄稼时,放牛是最好不过的,堤坝像个大围墙,人站在上面,正好瞭望牛的走向。
牛松开一头时还行,乖乖地去吃苞米秆子,等松开四头时,就发觉情况和想的不一样:它们不吃苞米秆子了,撒欢尥蹶子不说,还往一起凑合顶架,还你往它身上上、它往你身上上,一秋天没下雨,后园子的土地冒烟乐,尘埃飞扬,苞米秆子撞得破马张飞。看着白瞎,我就和丈夫说赶快把圈里的都弄出来,一起往大门外赶。出了大门,可傻眼了,有两头死活往邻居拴着的几头牛堆里闯,人家老牛没命似的顶我们家这牛,桩子都拽折了,缰绳也挣断了,那些没往邻居家牛堆里挤的,有顺着大堤坝往南跑的,一溜烟儿,有的一抬腿就从坝上冲了下去,堤坝外坡很高,一下就奔到地中间,还有顺着河沿往北跑的,跚达跚达不停脚。我们也顾不上生气,我去邻居家牛堆里和邻居老头拉牛架,丈夫顺着大坝去追牛,大坝南头不远就是国道,不能跑大路上去啊!我把打架的牛打开,想让它上大地,可它死活不下堤坝,我就开开后门,让它先回后园子,起码不用惦记了,然后去河沿子,跟丈夫一起把跑散的牛往回圈。牛在跑,我俩也撒丫子跑,脚不着地,弄得我打了两次前趴,一次嘴啃泥,好在那时大地没上冻,稀塇,到处是土面子,没有见血。丈夫看我圈牛过来了,就站大堤坝上朝我连喊带摆手,我明白了,是让我回家骑两轮电动车,两条腿撵不上四条腿的牛,可人多聪明啊,借两条腿总可以吧!地里地外让秋收的各种机器走得到处是路,电动车畅通无阻,丈夫绕路横在了牛前面,如电影里拦路抢劫的土匪,大喝一声,吓得牛打个愣神,抬头望他。
今天公主还好,不愧叫公主,有涵养,没怎么跑。公主是买的这十头母牛里唯一一头揣着犊来的,来时说有犊七个月了。丈夫求财心切,觉得买这样的牛回头钱更快,下个犊本钱就回来一大半了,但这样的牛不好碰。那家人家说是在城里给儿子买楼等着用钱;女人是外地的,喜欢女孩儿,自己生了个儿子,就给这牛起名叫公主。公主的眼睛四转圈带一圈杂毛,看着可招人笑了,丈夫说:那不和你一样吗,戴眼镜,新鲜不?公主长的水灵灵的干净,新品种牛嘛?深黄色的底色,脊背上有几朵白毛,像极了梅花图案。丈夫当别人显摆这牛时,给这牛叫了一个新名词,叫“草原红”。这样牛,在我们这里都统称“黄白花”牛。我觉得丈夫还挺有情调的吗?看着名字叫着都霸气,草原红,草原吗?一定是一望无边的绿,大地像铺着一条毛绒绒的绿毯子,红吗?那是多么显眼,温暖的颜色。何况在我和丈夫心里那是无边无沿的绿草上唯一的一点红,属予我家的牛,一头叫公主的牛。
公主牵回家里,谁来看也觉得不像有犊七个月的样,我也不信有犊,但我没稀得和丈夫较真,说也买到家了,就受着吧。丈夫干好多回这事了,平时不喝酒时买牛总会犹豫不决,酒喝到脉时就敢干了,口齿不清,说话嘴里好像含了东西,俩手舞舞扎扎的,走路东倒西晃,脸红得如东北秋后红灯笼似的高粱穗,仿佛给个梯子都能上天了。公主就是酒后买的,这也让他在人前丟脸了。每天,丈夫嘴拜年似的骂公主,我就接着话把儿骂他。丈夫不会像有的人那样骂祖宗、骂爹妈。他只会骂:“明天就把你卖了,非得让你下汤锅不可!”可多少个明天过去了,他也没卖,他就是痛快痛快嘴而已。习以为常了,我也懒得搭理他了。
公主在娘家时,那家牛多,吃不上是一定的了,可谓窈窕淑女。来到我家,丈夫也百般刁难。我只好怜香惜玉,偷摸给料,希望它体态丰满起来,希望有犊。丈夫爱养牛,但心情好时就好好喂,心情不好时就不好好喂。我就得喂完猪后再检查牛,喂第二遍。他还不服气,赖牛不甜乎(成全)人。我说养殖业,啥叫经管?你经管不到,还指着甜乎(成全)人,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好事?丈夫常常打牛,那是真打,把铁锹把、耙子把、锄头把、二齿沟把、三齿沟把都打折了是常事,我就得经常去买木把。老去一个人那买,人家认识我了,就纳闷:你家干啥了,怎么老买啊?我说我家有人训牛,接着我噗嗤笑出了声,他也笑了,知道我是和他开玩笑。
丈夫打牛,我就骂他:下辈子你变成牛,人家就这样打你。他不敢骂我,也不敢打我。惹急眼了我就玩离家出走,去姐家呆几天、享受几天,他就求我回家。他可不是想我,是家里那些活儿他玩不转,是那些活儿想我了。而我回家也不是想他了,是想我的那帮动物了。不怕饿死,弄不好他会让它们渴个半死不拉活的。
我生气也打牛。它们往出攉草,我就教育它们,用手打它们嘴巴子,掐它们肉肉的嘴唇子:这草里含着我多少汗珠子呀!我需要用力,一镰刀一镰刀割下来,然后弯腰弓背脚踩,双手用劲儿把它捆上,有时一根绕子没捆上,我就还得换一根,有的苞米秆矮或者不好,捆着捆着我都要气哭了;然后再装到车上,运到家垛上,最后用时运到轧草机旁,拉电闸,突突成一节股一节股,再运到槽里,牛才能吃上。自己家的苞米杆子不够,我还得花钱买,我容易吗?牛不懂。
公主没像那些牛破马张飞地跑还好,不的丈夫一定会第一个教训它,但他心疼钱,这回干生气,手下留情,公主的肚子已经告诉他有犊。天天饮水时,他会蹲在旁边,左相看右相牛,看牛肚子鼓大包没有,后来终于看出来了。但怎么加料,公主就是不上膘,肚子两边却像扣了小锅。丈夫这回看到公主不骂了,因为他不赔钱了:下个小母牛保本,下个小牤子就挣上了。丈夫就又有吹牛的了。
牛拴着时,都直着脖儿,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你,长长的大眼睫毛让人羡慕,一个个乖乖的,像小绵羊。可一松开就不是它了。就如农村的女孩儿,在家时傻乎乎的纯净,进了城,再回来就不是那个人了。我俩就在大漫地里放巴掌和牛横垄巴地地开始了游击战。好几个人就来围观,邻居就告诉我们:赶紧回家把二埋汰那大牛牵来,有一个老牛,别的牛自然就跟着走了。
在招苏台河两岸的村庄,养牛的人家多了去了,品种也不一样,但都是改良牛。买这头牛时,我刚开始自己顶门过日子。我爸就和我说:“过日子就得像个过日子的样,啥都得养,别人有的咱就尽量有,人活着得有争强好胜的心。”我妈也和我说:“最好养头大母牛,自繁自养,自己使着也方便,爹有妈有,不如怀揣自有。”然后我就和丈夫说:“咱买就买二埋汰他们家那样的牛,下一个是一个,不愁卖,卖就一等价。当然,谁家牛也都是下一个是一个,但卖的价钱可不一样,有的牛和二埋汰家的大牛同时下牛犊子,都是牤牛或母牛,可二埋汰家的牛犊卖的价钱,快顶上别人家一个半的价钱了。”
二埋汰和我们一个村,但不一个组,我们两家相距二里半吧。我们这儿一说牛,都指名道姓的,一头头从四面八方的屯子买回来,有随那人家姓叫的、叫外号的、有随那村子叫的,想想都是美好:多年后看到那人、再去那屯,还会提起哪年哪月那时候,在那里买过谁谁家的牛。有外号的就叫外号,叫惯了,顺嘴。再说,没有外号不发家呀!这也是又一种王冠。二埋汰家的大牛在方圆是出了名的,还没等揣上牛犊,就会有八百家子惦记着,大有指腹为婚的意思。有人想让它的孩子做牛妈妈,有人想让它的孩子做牛爸爸,有人想育肥。都说了:“多少钱都可以,有价就行。”听听,这就是口碑的力量,和明星效应类似。如果哪家人差劲,牛又没调教好,吃草往出攉,一牵就跑,那挨骂是一定的,连最早的主人一起骂,急眼了也会打。
我第一次见那头大牛就赞不绝口,就有想霸占为已有的私欲。它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纯白,搭眼就给人百里挑一的感觉,比画上画的还十全十美,画上是死的,这是活蹦乱跳的,感觉剽悍,霸气十足。有一次它拉了高高一大车苞米秆,和我们的毛驴车正好走个顶头碰,把我们的小毛驴显的灰溜溜的。那牛正年轻,膘也好,身上的毛通体服服贴贴的,特殊的白净,阳光下毛管发亮。当时我坐在毛驴车上,就一条土路,我们就躲到茬子地里,空车给重车让路,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二埋汰和牛也放慢了步伐,慢了慢了地走着。我对那头牛是早闻其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拉着车,四平八稳的,雄纠纠气昂昂的派头儿。那大牛前膀稍也宽,大脑袋,宽嘴巴,尤其是两个犄角,太好看了,像两根小香蕉,弯朝外,挂在两耳朵前,耳朵也大,脑门正中有一撮一拃长的茁壮的老毛,像女人额前的刘海一样搭拉着。丈夫说:“你好好看看那四条腿,粗腿大棒的!后裆也宽,骨架多方正!”它拉那一大车苞米秆子像玩似的。我便让丈夫打听着,如果下母牛犊子,想啥法都买来,要八千给一万。但我知道不是钱多就能实现的。经管好的牛才一年下一个犊,经管不好的,三年下俩也正常,而且小牤牛小母牛还不一定,所以根本轮不到外人,多是仨亲俩厚的早早就号下了。
第二年一入夏,突然听村里小小超市的女掌柜的说二埋汰张罗卖房、卖地、卖牛,去他儿子、姑娘那儿。二埋汰别看不怎么样,但俩孩子都考的好大学,据说儿子都开公司了,女儿也是个人物,二埋汰两口子去给照看孩子,帮忙去,不过那地方太远,村里没听说谁去过那城市,是热地方,叫重庆,多是在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里经常听到。
那牛牵来时,后面还跟着个小牤牛犊子,说才半个月,在大牛前后左右的乱跑,脚像不着地,有时又钻到大牛肚子底下。二埋汰坐在我家炕沿上说:“我是打听你们俩是正经八百过日子人,不会转手把它折腾走了,我那天回来还看到了,才卖你们的。”这是我们俩过十年日子在村里留下的口碑。“这牛通人气,干活儿仁义。它的根是从养殖场买的。这牛懂人语,牤牛值钱它下牤牛,母牛值钱它下母牛。”他说这些话,我们俩挺感恩的。这牛八百家子争起来了,价钱自然就冒高,可二埋汰没有多合我们,别人多给加钱他都没卖。要知道,买一头好使唤又知根知底的好母牛不容易,除非搬家或急需钱,不的谁卖呀?虎呀?不想过了?临走时,二埋汰上前又摸摸牛的犄角、耳朵、嘴巴,拍拍牛的后背:“老伙计,我走了,等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大牛俩前腿跪着、直着脖在倒嚼,小牛犊小脖偎在它身子上睡觉,像远方天空的两朵大白云落在我家大门口。
二埋汰恋恋不舍,我的心也有些不是滋味,感觉酸楚。他一步三回头地嘱托我们俩,转过弯看不见了,我们俩还傻愣愣地站着。
二埋汰常托亲属来我家打听这牛,问下的是牤牛还是母牛,啥颜色,是不是粗腿大嘴巴,是秃头还是有犄角。我便要了他的电话号,有消息打电话告诉他。他会说:“下了就好、下了就好,牤牛母牛都好。”我还会告诉他:“大牛、小牛,母子平安。”虽然隔着万水千山,在嗡嗡的电波里,我能感觉到他高兴的心情不亚于我们俩。后来,二埋汰有了手机,上了网,我就发大牛和小牛的相片给他看,他就哽咽得语无伦次:“我……我想它呀!”我能理解,他是靠这牛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呀!怎么能忘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岂是想念一头牛这样简单,岂是这头牛能拉得动的。他说:“一定要留下它的根呀!”我说:“母牛犊都卖了好人家,我自己也培养了。”
头几年,这头牛得过五号病,嘴全破了,宽大的嘴唇上全是大泡,不能吃不能喝。我和丈夫便买了药,丈夫用手掰开它的嘴,我用针管往牙床里呲。然后用热水烫苞米面,用冷水稀释后加白糖饮它。那时这牛年轻,膘好,有抵抗力,和一帮牛一起放,走在最后的总是它,别的牛瞎跑,它就安静地边走边吃,回来时,它走在前面,别的牛聚在它周围。它有一种王者风范,丈夫没少拿它显摆,真不是吹牛。有一次,它下了个母牛犊,我小弟要买去做牛妈妈,可路太远,只好找四轮车拉,车主和我家一趟街,隔了八家,他们牵着它,带着小牛犊,在那儿把小牛犊装上了车。晚上它叫了一夜,我那一夜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丈夫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可怜的哑巴牲畜,其实和人又有啥区别。第二天晚上,我往圈里牵它,它疯了似的抬腿就跑,从人家后面的大坝。我那时反应快,就从人家前面跑,跟它一个方向。到了昨天装车的地方,看到它来回走动的蹄子印,我的心像掉进了凉水盆里,说不出的凄凉。我慢慢回到家里,它已在院心。丈夫赶回来了,拍着它的脊背,又浑身上下,到处用手摩娑个遍,像是在给它安慰。
那一夜,我竟扯梦了,一会儿是一帮牛,好看,啥样的都有,一会儿是一堆钱,可牛没了,接着四处找牛,急啊,东瞅瞅西望望,可怎么也没有牛,想喊喊不出声来,一急,醒了,就感觉浑身无力,满脑门子汗。
拿起手机,看到微信圈里弟媳妇发了个视频:“曾经的小可爱,如今已经长大,马上就要离开我们了,虽然有些不舍,但为了生活,不得不舍,在这里,我要感谢曾经帮助过我的朋友们,永远的感激、感谢,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画面上,大车拉着牛,狗在叫,夹杂着小弟的笑声,妈和弟媳妇的说话声,还有隐约的歌声:“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每次我回娘家,我妈就头头地带我去牛圈看,三十五头。我妈说着,我一头一头查着。弟媳妇就笑。我妈就说:赶上过去的地主老财了。
看着车,看着弟媳妇的话,我好心酸。这些,我都经历过,深深地懂啊!我自己也是,每次卖完牛,看着一沓一沓的大红票,心里一下像被掏空了似的。我不愿摸那钱,摸钱就会想起一头头牛的样子,与挣了赔了无关,那是我们的一世深情啊!
蛐蛐也说不上把我家哪里当成了琴房,在弹奏它们的田园交响曲之生活咏叹调“有趣、有趣”。蛐蛐的叫声由稀到稠,仿若潮水漫上来,似琴弦瑟瑟。我扒着窗户往外望望,月亮如笑脸一样挂在老柳树梢头,外面仙界一般。乡村的夜啊静悄悄,想起白天我们两口子在大地上和牛展开的那架式,也真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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