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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溪的一看二叹

2022-01-0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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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溪的一看二叹
                                                              围庭



      苏州的锦溪是我喜欢的古镇之一。事隔八年重游此地,仍有不少感受。

      与江南古镇的一般格局相似,小河的两边是市街,商铺一家连着一家,客栈,饭店、茶馆、卖酒的,卖点心的,卖土布的,卖古董的。为方便过河,每隔三十米左右便架设了石桥。河微澜轻,除小船划过、桨板击打的水声外,河里的大多时候是没有声音的。而市肆声无需借用什么桥梁的,“嗖”地从对岸就飞到了这边。我在石埠边观水,询价讨价声从对岸飘至耳畔,我不经意的瞅了对面一眼,我认为是正常的,然后又把眼睛投向水里。这时正有一群小鱼儿贴着岸边的石块游过来,后面居然有一只乌龟慢慢地跟着。我想,鱼儿比乌龟游得快,是他们从后头赶上并超越乌龟,乌龟依旧在游,可这一幕场景常常会被人们误认为是乌龟在拚命追赶小鱼。

       小桥横贯两边。我从这岸到那边,又从那边到这岸来,往返复往返。突然发现有个规律性的东西:凡桥堍屋尾,均有粗而壮实的樟树盘旋而上。这是为什么呢?莫非樟树根系发达,任由它咬住桥石,从而达到护住底盘的作用?我不是学建筑的,但我猜想应该会有这方面的道理。伸开双手怀抱树身,一人够不着。转而抚摸树身,树皮像一片片鳞甲,用力大了,觉得刺手。农历三月,樟叶刚换了新叶,郁郁葱葱。树身黑、石桥白、叶片绿,这三者各有鲜明的色彩,但搭配成为组合,一点也不突兀,反而觉得和谐。

      两边的许多店铺里,都在兜售一种叫“袜底酥”的饼。鞋掌长条形,薄而透明,里面有椒盐、葱花、油酥等。这往嘴里吃的东西,怎么扯到袜底去了呢?经验告诉我,这里面恐怕是有些故事的。原来当年宋朝有位皇帝携爱妃来到锦溪,一觉醒来摸块鞋底大小的油饼就吃,他觉得此味胜过宫中百物,遂与爱妃一唱一合,起名叫“袜底酥”。这吃物传承至今,成了锦溪最著名的小吃。故事是否真实,我们懒得去考证,有一点可以断定,就是国人向来喜欢傍大人物,哪怕一块小小的饼子,也要想方设法和皇帝及他的宠妃搭上关系。朋友买了几个尝味,我讨了半块。入嘴觉得松脆。很香。味道确实不错。往店里做饼的师傅望去,此人白衣白帽,正专心致志地盯住炉里的饼,只待薄饼变成金黄时便马上取出。懂行的人说,薄饼易焦,不能过火,所以得看牢点。

       锦溪是真正的水乡,四周有大小五个湖荡,它其实是被裹扎在水中的。以前与外沟通出行均以船只为工具。就是解放后,出入苏州,很长时期内也只能靠撑艘船儿往返。我们一边散步,一边讨论何谓湖荡?不料竟没人答得准确。查字典才知,比湖浅、周边长满芦苇水草且多港汊的地方叫湖荡。锦溪周边的湖水具备这一条件,只是现在难以见到水草芦苇了,因为沿岸被人用山石垒砌成石埠,除石缝里偶有一束青草长出来,很少再有绿意了。临水人家有小埠头。埠头起着停泊船只的用处。家里没有埠头的,就把船只停靠在公共埠头上。长街两岸,隔三步差五步的,就设有一个公共埠头。自打公路开通后,镇上的人很少再使用舟桨了,一些妇人就在此洗菜洗衣服。当然也有似我这样的游人顺着台阶下去戏耍试水。我想,锦溪的石桥,埠头、长廊不在少数,当时建设和维护是一桩很大的公益事业,这事得有人出来挑头干。锦溪不缺有声望的乡绅,正是这些人振臂一呼,娶族而居水乡的人民才得以能够安居乐业。

      锦溪是古镇,春秋时吴越争锋,吴王阖闾、相国伍子胥便来这儿视事,这只是说说,并无史书记载。可以吹吹的,是三国时东吴重臣张昭葬于此。最拿得出手的,是皇帝和一个女人的故事,南宋时,宋孝宗曾带着一位姓陈的宠妃来过这儿。上面讲的“袜底酥”饼就是发生在他俩身上的事。陈妃到了锦溪便爱上了锦溪,住了很长时间,那知这个女人命薄,竟死在这儿。宋孝宗怜悯陈妃,将她水葬于锦溪五保湖中。并且还做了两件事情,一是在锦溪湖畔钦旨建庙,为陈妃诵经护坟。二是锦溪亦因此被皇帝御旨改名为“陈墓”(1993年才改回锦溪原名)。那天傍晚,天色已暗了,我们几个散步至十眼长桥上,眺望这个将锦溪改为陈墓的水冢,感触很多:女人自己创业的少之又少,大多是靠嫁个有实力的男人。陈妃能够让宋孝宗宠爱她,她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当年病殁于此,是她的不幸,也够悲哀的,但如果换一个死法,驾鹤西飞于皇宫中又能怎样呢?,虽有厚葬待遇,但决不会在远隔八百年后的今天还有人不断地提起她。锦溪为她陪葬了八百余载,是她的幸运,但我不敢说是锦溪的幸事,因为一方水土长时间地和一个女人的死挂上关系,对锦溪来说总缺那么一点儿阳刚气。明人文徵明,当年来锦溪写下了“谁见金凫水底坟,空怀香玉闭佳人。君王情爱随流水,赢得寒溪尚姓陈”的诗。诗里有一种锦溪沾了这位陈妃光的意思,我实在不敢苟同他的观点,可惜无法再遇这位文兄了,否则非和他吵上一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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