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的某个下午
2022-01-08经典散文
[db:简介]
二十年前，同学A开着一家书店。她很喜欢读书，每日守在店里，迎来送往各种各样的顾客，闲时埋头读自己的书。她的男朋友不上班的日子会过来陪她一起看店。
A的店离富阳最好的那所高中很近，因此，她的顾客群里有很大一部分是高中生。那时网络在这个小县城尚未兴起，这些大孩子们对书籍还是相当热衷的，不管是教辅书还是课外书。
进店的人，有些径直进来，询问是否有某一本书；有些浏览之后会买走一本或几本；有些翻阅很久之后将书放回原处，走了。这些在她眼里，都是十分平常的事。
来看书的人里有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中午或傍晚来，站在书架前看，有时会很久。A注意到他看的大都是武侠类的小说，他只看，从没买过。但A不会介意，只要他小心翻阅，不将书弄脏弄破。
A也注意到这个男孩的眼神有些闪烁，他进店门的时候A会抬头看他一眼，他总是马上就将眼光挪开，避免与她的眼光对接。
又是一天中午，这个男孩又来店里看书了。那天，A的男朋友休息，她等他送午饭过来，有点迟了，她感觉有些饿。饥肠辘辘，她看书有些心不在焉，眼光在店内店外漫无目的地游移。
突然，她看到那个男孩有些不太正常的举动——他将什么东西往胸前外套里面塞。她觉得不好意思盯着他看，这样会一不小心伤了他的自尊，或者让本来就看上去内向的他更拘谨，以致打扰了他看书。
A说，但是她又抑制不住好奇，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瞟他。
天哪，那男孩又有所动作了，他竟然是在拿书架上的书往怀里塞！A说，她记得清清楚楚，是一套四册的武侠小说，当时很热门。她的心“咚咚”地跳着，血一下子涌上了脑门，紧张极了，仿佛拿书的是她而不是他！
她无法想像，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方式去制止他，她不知道那样她将会从他的眼里看到什么——受伤？悲伤？愤怒？狡黠？满不在乎？哪一种她都怕。如果，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就让他这么出去，她也许维护了一些东西，却更像是一种纵容，助长了另一种东西。
她的脑子飞快却混乱地转动着，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
恰在此时，她的男朋友来了，给她送来了热乎乎的饭菜。
她一看到他来，就象见到了救星，似乎这个难题可以甩给他了。也许一个男人，一个成年男人，面对这样的事，会有一种比较理性的、正确的处置方法。她艰难地向他使了个眼色，聪明的男友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就在男孩转身欲出门的那一刻，A的男友拦住了他。
“你怀窠里塞的是什么？”
那男孩低着头猛地推开他的阻挡想要强行离去。A男友一下子被激怒，手一伸就掴了他一巴掌！A在柜台内愕然。
“你就这么走？告诉我你是哪所学校的！”
“咚”的一声，那个男孩跪在了店内的木地板上。他轻轻地说出了那所最好的学校的名字。
A和男友两人都没想到他会这样。
A突然非常生气，又非常的——难受，她对着他大吼：“谁叫你跪了，谁叫你跪了，你起来！”
好像，那个男孩还自愿说出了他的班级甚至他自己的名字。A说，也许是他写下的，她记不清了。他把书摔下飞快地走了。
这真是个糟糕的下午，她的心里一片狼籍。她反复地责怪男友，你怎么能打他呢？你怎么能打他呢！你怎么可以！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A也从一个年轻女孩成了一名高中生的母亲，她的心里总是想起这件事。她不只一次对自己说，是那个男孩错了！她试图以此为借口，推开压在心头的包袱。可是，每当这么想时，那“啪”的巴掌声总会适时响起，她的心总会紧紧地一缩，然后，叹一口气……
有两个问题A始终不明白，也没有机会弄明白。
不知道，当年的男孩他如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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