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堆里的惊与喜(一)
2022-01-0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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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苇杭
镇日在故纸堆里乱翻一气,每每有意外之喜——诸如邂逅退居林下的王荆公,明明脸上写着不可言说的萧瑟与落寞,笔下却故作洒脱,胡诌什么“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我只有在心里不厚道地笑他一笑,竟也好玩。这也罢了,还有更好玩的呢,若是孙猴子瞧见了,还说不上这厮要喜得如何抓耳挠腮,眉花眼笑呢。要说这段公案,离王荆公也不大远,同属北宋时期。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据说没多少日子就把地方治理得像模像样了,什么“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诸如此类的溢美之词其实当不得真的,千载之下,我等也是姑妄听之吧。但有一点是真格的,就是重修了岳阳楼。想必这也是大工程,竣工之日,这位父母官便兴高采烈地在岳阳楼上大摆宴席,流芳百世的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就此诞生。这远远还称不上是洒家我的兴奋点。话说席间来了位自称华州道士的不速之客。既然是方外之客嘛,什么长髯拂胸,背负长剑,仙风道骨,剑眉朗目之类,也是意料之中,不足为奇。奇的是,觥筹交错间,道士也带了八分醉意,见各路才子展纸运墨,这位方外客也不能免俗当场挥毫。其诗云:
朝游东海暮苍梧,袖里乾坤胆气粗。
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滕子京见他诗意不凡,心知有异,便悄悄地命画工将道士的醉态速写下来,并亲自上前施礼请教高名贵姓。道士见玄关已破,便直言姓吕名岩,然后大笑而别,飘然而逝。滕子京及在场的嘉宾这才如梦方醒,原来是仙人吕洞宾前来游戏三昧。据说,现在岳阳楼上还留有吕洞宾玉山颓然的画像和他的亲笔题诗——遗憾的是,大名鼎鼎的岳阳楼我至今尚无缘登临,吕神仙的胜迹自然也无从拜谒。前些日子小喵倒是替我走了一遭,我千嘱咐万叮咛命伊受累替我多看两眼。有趣的是,不知是哪位高人,根据上面的这则轶事,给岳阳楼攒了一副对联:
上联极尽对吕神仙揶揄之能事:吕道人太无聊,八百里洞庭,飞过来,飞过去,一个神仙谁在眼?
下联对先忧后乐的范大人也不曾饶过:范希文亦多事,数十年光景,甚么先,甚么后, 万家忧乐总关心。
乖乖,读了这副联,我是欢喜得手舞足蹈,比个孙猴子还不庄重十分!这也太过瘾,太好玩了!连吕神仙也被瞧贬了!太有气度了!洒脱到家了!相比之下,吕洞宾该脸红,范文正也忒胶柱鼓瑟了。此联在岳阳楼上一挂,这“肉眼凡胎”的人间楼阁,立马就脱胎换骨,云蒸霞蔚。连凡夫俗子我,也沾了一身的仙气,举手投足间,飘飘竟有凌云之态,骇得我一把抱住庭院中的老树才没脱离地心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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