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词的表达
2022-01-0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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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拥·词的表达
1 活着
这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我想看的过程。
想每个人都好。相爱的人幸福,朋友们快乐,陌生人平安,自己也做一个幸福的人,每个清晨都能看到阳光,简单又纯粹。
每天对着心灵祝福。我是我。我又不是我。天既生我,我便不再是我。
那么,我便是世间的一粒尘子,用平淡从容,填充我的忧郁;爱和宽容,助我向深广的美德靠拢;原谅和忏悔,是不断置下的功课;温柔安静,是卸下担子后的出口。
我在思考生命中曾经历了什么,深夜的风静静吹来,黑洞洞的崖下遍布无数只眼睛。黑雨滴般的夜,肢体有了麻麻的感受,但更多的是坚定。这样的夜里,当我的身体随着音乐舞动,精神开始在向往中的世界流浪。渴望在这样的旋转中掏空一切。可惜这样的流浪时间间隔太短。我在紧张,放松,又紧张,又放松的状态下循环。转了又转,总是不能达到收放自如。我叹息,不如放弃。
旋转的过程多么美妙,坠落又是如此的懊恼,不旋向崖边,便不会掉落崖底。不断体验坠落的过程。活着,是一种意义。爱和宽容,温暖与愁苦,是不断构建的重复。
世间没有具体的对与错。活着,就是不断受委屈和受罪的过程,我们只有从委屈和受罪中走出,心灵达到隐忍和至净,以期得到最深的快乐和幸福。
简单的活,简单而自然的不去招惹是非,但恰是这种最简单,使我们的心灵更加苦痛。我们常常将自己陷身于过去的沼泽地带,可怕的是不能拨出脚来,过去的一些事情,常在前行的某个岔道口冷不丁地跳出来,阻滞我们的脚步。
可是,日子可以被阻滞,但永不能向苦难低头,我贪婪的向着大地靠拢,努力让自己的心境更加澄明。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掩盖着一种渴望和欲望,我们害怕丢失金钱,荣誉,爱情,幸福……而这样的担忧恰恰是最大的失去。比如,两个不相爱的人生活多年,为了生活,还不得不勉强过下去,这算不算受委屈?比如,我们写下那些不喜欢的词语,来换取生活必需,算不算受委屈?这就是活着,坚持的同时,也会流失。可是,假如我们连自己最基本的理念都坚持不了或者说没有,活着就是真正的死去。
很大程度上讲,这些和我们的生存道理相悖,格格不入。这便是许多有着优秀灵魂和思想的人接二连三自寻绝路的原因。
萨特说:词语高于一切。为了生活,我们时常抛弃词语,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变为一个被生活挟持,失去原始内核的躯壳;但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将自己还原,回到具有原始意义的词语的内核。
有时,语言的力量真的能超过一切事件的本身,一个温暖的词语可以振奋人的一生,同样,一个恶性的诘难,将毁掉一个人仅有的幸福。
困顿和苦楚埋伏在生活的各个路口,不经意的迈入,需要不经意的退出。
这便演绎出人间许多悲喜剧,剧,落幕,一切皆可落幕!
我无法为说过的一些词语负责,譬如一些善意的谎,善意的爱。捧读卢梭的《忏悔录》,录入的是个人的旁白,更多的谎继续流落人间。
善的心间,恶涌出。
羞怯不安的想象附在裹了外衣的狼的身上,内心的忐忑用粗鲁遮蔽。觉察出这些,沉默着读《卡夫卡口述》,原来卡夫卡也是一个内心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人。
卡夫卡说:“我们每一个人,不管是蓬乱丛生的蓟草,还是挺拔优美的棕榈,我们大家都支撑着我们头上的苍穹,免得这个大厦,我们世界的大厦坍塌,对许多事情,我们也许只有视而不见才能接近它们。”就像附在树脂表皮的凝露经不起风雨,我们眼睛看到的孤独,不是真正的孤独。孤独是一颗恒久的心。有的人,终生都不违背真实的内心。他是孤独的。有的人,永远都在和自己来一场生活或恋爱的游戏,甘愿一直把自己推到凄绝的境地。
薄弱的灵魂往往发出喧嚣的叫喊。与此相比,沉默包含的力量是巨大的,道理在一方说不通又无法解释时,结果难免糟糕。这是无法协调的矛盾,也折射出无法协调的曲折的美。应该是这样的,我力求阻止更恶的发生,不惜飞渡善良的心,含在口里的糖果和埋在心底的莲子如罂粟和回忆。可我仍在不断的前进。
2 寂静的呼吸
那般喜爱树木,喜爱黑夜的雪。我知道秋天的季节没有雪,但我有树木。
我不能确定蝉鸣的声音是从哪儿传到房子里来的,我居住的这所房子在六楼,楼外除了房子还是房子,只有临街的那扇窗户外长了两排郁郁葱葱的白杨树。到了夏天,白杨的叶子探着身子,伸到窗子边缘,很可爱,很调皮,也令我念想起曾经的光阴。冬季,逢了雪来,深夜的树木黑魆魆的,压了满枝满枝的雪,寂静和我相互纠缠,我活在它的呼吸里,雪花满了心田。
时间过得很快,这个夏季,也将过完了。
那般喜爱树木,喜爱黑夜的雪。我知道八月的季节没有雪,但我有树木。
更加寂静。我的桌子,是一片打不开的静。初秋的傍晚,蝉小小的躯壳里装满了无法呼吸的痛,它一阵一阵地嘶鸣,一阵一阵地分裂肢体。它叫着,声音仿佛从桌下传来,也仿佛在窗外,又仿佛无处不在。但我能确定声音是从某棵温暖的树上发出来的。或许真的是从我的桌子里面发出来。我的桌子是乳白色,很漂亮很温馨的白,使我看不到桌子曾经的质感。我想象着往昔的一把锯子,怎样撕裂了它与清晨的呢喃,如此无奈!
辗转颠沛,大片大片的树木变成了一张张桌子,其中的一张成为我的。我的桌子,变成一片寂静。在这片寂静里,我每天都能嗅到林间的气息,我听到树木发出欢悦的歌声,深绿的叶子,无声的呼吸在我的目光里。而那一季又一季悄无声息的雪,绽放在灵魂的深处,我呼吸在它的洁净里。
(锯子没来之前,树木生活得自由自在,命运总在某个清晨或黄昏来个大颠覆。树木苍老的身体无法与锯子抗拒,它巨大轰隆的亡去。枝头的鸟儿被惊吓得四处逃散,藏匿林间的那些会鸣叫的蝉,骤然停止呼吸。)
我的桌子原本不是乳白色,它是熟褐色,或是青黄色。房子里,无处不在的声音骤然停息,整个世界陷入岑寂。这给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勇气。
我的桌子是很美丽,很温暖的那种白,像一层冬天的雪花覆在它深褐的发肤。我想,我的树木从来不曾亡去,它由一种美丽,渡成另一种美丽,它的灵魂,居住在乳白色的肌肤里。每天,我都会和它静静对望,我活在它的呼吸里,它活在我的生命里。
树木,窗户,房子,桌子,鸟儿,雪花,蝉,我……
乳白,熟褐,青黄,葱绿……
一台小小的笔记本,一颗颗黑玛瑙般的方块组成的键盘,八月的傍晚,构成了我会呼吸的痛。
自然界的一切都是有生命、也是有呼吸的。我在想树木躺倒的那一刻,身体被锯成若干截,它是不是很痛?但因为它是树木,注定它要被做成桌子,或者椅子,它必须在另一种意义的功德圆满里,继续着寂静的呼吸。此刻,它就是幸福的。它呼吸在“我”中,我呼吸在它中,它在我的血液里来回滚动。
山脉,河流,树林,草地,土坡,羊群,扑棱着翅膀飞翔的鸟儿,嘶哑着嗓音的蝉,一张乳白色的桌子,构成我的人生。我在想大自然任何东西都是有灵性的。任何事物的产生和消失都是摆渡的过程。就像今天我反复提到的这张桌子。因为它是树木,因为它曾经的葱绿和快乐!因为我也曾是树木,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年轻。
如此寂静。窗外的人都在匆匆走着。我坐在一张会呼吸的桌子前,安静美好,走向天明。风来过,雨来过,更大的轰鸣来过,天也仿佛塌下来过,我幻想着与泥土相融的快乐。“质本洁来还洁去”,或许是一棵树或者一个人对生命发出的最初的宣言。在树木向桌子摆渡的过程,遭遇着拦腰截断的痛苦,但不过是大喊了几声,便又安心的活在自己的呼吸中——从未停止,不过是从一种静,回归到另一种静。
我在这样一种寂静里敲打生命,偶然的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静,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面前依然是这张桌子,桌上多了一杯水,手心里多了一篇题目为《新荔》的小说,我的面前浮现出若干年前一个小巧的女孩子,辛苦的走在人生的路途。杯子的水正热烫着,淡黄色的小菊花层层开在水面,像我此刻的生命状态,这一切,都散发出丛林的气息。
起身,走到窗前,看对面阳台养的几盆绿色植物,正热烈地开放出紫色的花儿,朵朵小花在微风中轻轻地颤动。多么美好的画面!而透过表面我们究竟能懂得生命多少真谛!对面房子里居住着一个孤寡老人和一个十三岁的痴傻女孩儿,老人的儿子和儿媳离婚后谁也不要这个痴傻的女孩儿,平日里,老人捡些破烂谋生,还要照顾傻孙女儿。而她家的窗台,却绽放着对生的热爱和美的向往。我家窗台上养着的几盆花草,早已枯黄的死去了。
重新回到屋子,从窗台搬下那几盆死亡的植物,心从一种寂静,走向另一种内容。我给植物松了土,浇了水,换落寞到观望,阳光落在相同的方向。
3 黑暗的出逃
关了灯,小屋顿时暗了下来,窗帘掩盖下的窗扇留出一道微弱的缝隙,月光莫可名状的向里探来。向着深层触摸——想到这样一句话——摸了下我的发丝,仿佛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我想象着我的头发像雪一样披满双肩。我已老去。而我的眼睛,还如平常一样美丽。
夜,静。小屋的夜,暗昏的朦胧。
屋子还是多日前倾听蝉鸣的那间小屋。入秋,天渐渐凉了,蝉嘶哑的鸣叫已收入夜昏黑的眼睛,像一把旧日的二胡被人随意闲置在一间废弃的暗室,疼痛不可避免的绕颈而来。我静静躺下,粉紫色的棉被像一场出逃前温暖的依偎,环住我的身体,留下两只漆黑的眼睛与夜相拥。我攀附在世界最深的渡口,寻求一场甜甜的睡眠。
淡蓝色的窗帘变成一团轻纱般的雾,月光附在轻纱上,整个屋子如一场迷梦。我睁大双眼,盯着窗口那道被我私置的窗缝——月光探头的入口——我灵魂的出口。屋子寂静极了。我听得见心脏轻微地跳动。噗噗噗噗,噗噗噗。一种寻求的静。终于静。终于安定。眼泪滚滚而出。
这个夜晚我为什么会哭?我想起一个可怕的场景。在这里想起的只是一个虚设的或者称为若干年后的场景:我眼睁睁地看着黑暗像一个装满红色颜料的硕大墨水瓶朝我头顶砸来。黑暗穷凶恶极,如同《我的名字叫红》中的凶手举起瓶子砸向“姨父”的脑袋……
我大睁双眼,看着黑暗,静静等着黑暗的墨水瓶。但是,他却住了手。一支幽幽的暗光透隙而入。是深夜了,我倔强地咽下这支幽咽的灵魂之光。
黑暗中/我看见月光如水银般/温柔地喘息/只是喘息/在我体内静静流淌的生命像银色的花朵/流泻一地/你递给我一把镀满月色的钥匙/打开天空黑色的胸膛。
我的诗句和我的眼泪一样使我口渴万分。我无法遁入黑暗的地洞,攀在这个可怕世界的头顶,克制不了自己一趟一趟涉过淹至腰身的那条河流。更深的大水涌来,惊惶中我伸出了手。
我止不住冲动地流淌着眼泪,我已忘却,这不过是我虚设的一个场景,是我向着灵魂的方向,最本质的出行。
我满是泪水的面孔使我的心口越来越剧烈的传来麻木的疼。我想忘记这个虚构,轻轻合下双目,进入甜蜜的光亮之地。我记起刚刚读过的神话故事,一个独居老人,半夜从床上起来倒水喝。他把杯子往茶几上放时,发现摆在那里的蜡烛不见了。一丝微弱的光线从房里透出。他循着亮光,转身回到卧房,发现有个人拿着蜡烛躺在他的床上。他问:“你是什么人?”“我是死亡。”陌生人回答。老人一下子神秘地静了下来。“所以,你来了。”他接着说。“是的。”死亡满意地回答。老人坚定地说:“不,你只不过是一场我没做完的梦罢了。”老人倏地一下吹熄陌生人手里的蜡烛,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老人爬回自己的空床,继续睡觉,然后又活了二十年。
很显然这是书里的故事,我也不是这个老人,成不了这样的命运,我只是关闭灯盏,来一场灵魂的出逃,让一切消失在窗缝的出口,那些被遗落在路上的暮色脱鞘而出,我听到夜风中传来的一个声音:
或者,从一段树梢的间隙蜂拥而来
带着你害怕的气息,你因而挽紧了我风中的手臂
那些暮色似乎专为我们所准备下的,聚拢又溜散
来吧,站到这边来,这里有雪亮的灯光
像一把刀子,割断你与这夜的联系
而你耳上的夜的坠珠,发出一串清悦的铃声
4 若干年后
只是坐一坐,写一写。心头萦绕一丝淡淡的伤感,像八月的天空,淡淡的灰,淡淡的蓝,淡淡的云飘在天空之外……
没有留下可观的钱财,甚至连“微小”也没有。留下我的像满地洒落的初雪般的心。我美丽的洁白像诗一样简单。若干年后,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我们会缅怀,区分瞬间和永恒的意义。我们会在泪水盈眶的时刻,分清厚重和轻盈,情和义的含义。
弦即河,河即弦。生命的音色从容淌过,琴音袅袅般的,小河流水般的,我栗色的长发花一样开了满肩。争吵不休的姐妹可以嚎啕大哭一场,一边考虑离婚一边设计购房的兄嫂错愕不已,我亲爱的人们珍珠般的泪离间了一脸的叹息。
还会继续隐忍,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琴声清越,雨,刹那落进。这样的旋律,已是错。若干年后,一切都已来不及。
若干年后,擦拭琴弦的时候,念想起,曾经光着脚丫踏着雪地的我,还那般顽皮,那般孤独,那系着粉红头绳的辫子,藏在记忆的河岸,岸的这端,我在轻轻摆渡。
空气也是有重量的,我们的生命承受着轻,承受着重,承受在生与死的边缘……
放众生一条路去,用宽容、深厚的心来爱。不要逃避。生活是河,河即弦,若干年后,我们尊贵而道义的死去,我大大方方的死在雪堆旁,我变成了水,我不要看见,你和你的泪水。
5 命运简语
开始的时候,并不明白“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蕴含的意思,时间久了,慢慢悟出一切的经典语录和哲思,都是人们历经多次磨练折射生出。当我们品思到这样的句子里隐含的深意,还是不能够克服自己性格的弱处,不能不说是人的一种悲哀了。
人的性格林林总总,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却有大致相同的命运。性格从大的方面讲,有坚强的,懦弱的;有豁达的,小气的;有与命运抗争的,也有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也有的间或两种或几种性格于一身的。于是构成人间形形色色的命运。
在我的生活中,有很多别人不曾有的幸福,也多了很多别人不曾有的苦楚。我有两个孪生可爱的孩子,凡是见到我和孩子的人,都会毫不掩饰他们的羡慕之情。这是我最大的幸福。可幸福的背后又藏匿了多少苦水呢。我一直在想,苦也好,悲也好,不要总拿过去的遭遇标示今日,淡淡一笑中,很多事过去了。日子总归是要向前看的。这样的思想振奋着我的精神,但也是这样的思想,使得我总在向命运妥协。确切地说,是在向命运中不断出现的不认同的事物妥协。我原谅着生活中发生过的或者正发生的伤害我的人和事,用一颗悲悯之心,渡自己向神性的无我境界靠拢。心越来越平静,却难以阻挡时间的不可饶恕性,难以超越他人的精神,哪怕曾是最亲密的人,也如冬日的天空飘起的冷冷雨丝,悲凉愈来愈近了。
于是将自己定义为软弱。有朋友曾告诫我说,你的心软,最终会害了自己。对自己的性格心如明镜。却还是硬不起心肠。假如面对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会因义愤填膺而使心暂时硬起来,当看到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竟会在还没离开的刹那,念他也是人,也是有生命的活物,也是有家室有老人有孩子的份上,饶恕他曾经犯下的罪恶。而生活不是刽子手,也不是慈善家,我们每天都要面对它,它不会因我们心的柔软而生出温良,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完全的、自我的过渡是无法改变命运的。该强硬的时候,必须要强硬,这和外部的强大没关系,也和人心的剽悍没有关系。昨天读到一篇名为《不如做捍妇》的文章,说的是现代的婚姻中,遭弃或遭叛的女子应该怎样捍卫自己的尊严,怎样优良的活着。作者的意思很明了,一个“捍”字,写出了当下婚姻中的种种。实际生活中,每一个女子都希望自己被疼惜,被宠爱,可当遭遇不得已的事实,一味迁就容忍,只能将自己推入更深的苦海。在捍卫面前,针尖对着麦芒,痛痛快快的干上一场,出了一口恶气,夫妻情分或许也到头了。这不是一种很智慧的做法,可毕竟满腔怨气不再郁结在心,这样的人,便是活出了自我吧。
但如果是我遇到类似的事情,便做不到这样。我只能用柔软对抗石头,用无语划破黎明。我时时刻刻的痛楚渡出一种黎明前的安静,想要突破这种静,恐怕必须突破性格中的缺陷了。
继续走在自我的道路上,清晰地意识到,懵懂的活在“性格决定命运”中的人是不幸的,观望和思索中,我刺开精神牢狱的枷锁,勇敢的挑向性格的咽喉。
6 一幅画之前
一个容纳呼吸和绘画的地方,很静,像一片无风的海滩,无尽的辽阔,用蓝色的调子,铺陈带着思维的海。我把这样的画面放置心头,在无人探测的深度海域,撑一叶小舟,荡在水中。
重新徜徉色彩的海,偶尔停顿和发呆,寻觅往昔的深情。五彩缤纷的水底世界淹没了我,重新出游,得以畅快的呼吸。我埋头作画,不再乱,用多种色调,调和荒芜的路。
天,说凉就凉了下来,再等下去,下一个秋就来了,而时间和色彩,会熨平我内心的荒凉。事实上,没有人给与我荒凉,是我极度希望过渡冷静的秋,——让一切彩色的言语在喉间滚动,幻成笔下斑驳的世界。
可怕的复杂的人性会吞没了我。我用笔触挥斥,抵挡,逃遁,涂抹,陈述,小屋陷入更大的静。这静,多彩,然而干净,是一个人的种植和游走!
曾经,痴迷于米勒的农庄,梵高的麦田,柯罗仙境般的绿林,高更原始的风情。汗水落在心田,成就雨水的幸福,在现实和梦想,向往与徘徊间,我爱这有彩的世界,我爱心之一隅。少年的心狂热又冷静,像冉冉升起的太阳,升了落,落了又升。
孤独是一声赶不尽的雁鸣,在云层的边角叫嚣,停留。下一个场景会是什么?是小草在无尽的黑夜流浪,在崖口,我更加热烈的跳起哑默之舞。很多时候,我判断不清自己身处何方,但可以确定,无论身处哪里,都是用心灵的笔,印摹一个个的梦。
爱做梦。已不是梦的年龄。梦境中,我从不出现,害怕和颤栗逃也似地窜出梦,归类和解析,我发现一个秘密:即便死过多次,我依然拥住了今天。胸口的疼痛像秋天的凉风倏忽而逝,一切的实物均被粉碎——黑色安静!还有什么可让黑色痛哭出声。默默地弯下腰,屈下膝,等待黑色被分裂的命运。嘶哑一声独奏,吱吱呀呀从体内流淌出的清泉般的生命之音,她和我一起渡往神秘的色彩海域。
一幅画之前,我洁白的画布长上翅膀,我不屈的游渡,如金黄的向日葵,明亮永恒!
7 烛见与打动
应该是些很空洞的言词,自私、丑恶,在合适的时候,必然打动。
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人天生的本性是保护,而不全是私欲。“南水北调”工程从我居住的这座城市市区横穿而过,拆除那么多房屋,占用那么多的地,百姓与生俱来的保护和一己之欲在体内膨胀,形成自然的对抗。是可以想通。并允许百姓想不通。然而,拆迁过程中,却发生了许多感人的事情,使我想起诸如宽宏,顺从,爱,牺牲等名词。
没有时间深入的走一走,看一看,聊一聊。怕触及人性最深的那面。昨天下午,去拆了的场地走过,从西到东,举目而视,到处是已拆的房屋。沿着河堤一路向东,沿途要经过十三个村庄,二十多个企事业,到处是瓦砾,混凝土钢筋,木墩,泥土。不时有人在瓦砾间翻捡,——是想从旧日的回忆中捞取点什么,还是想换取些必要的物资?对的,他们想翻捡的不过是一些剩余的物资,他们已翻不出旧日的形状。这形状,永久的存留在了记忆中。
走了三个村子,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第一个村子村头的老槐树,第二个村子的七棵榆树和第三个村子的两棵椿树(同伴称他们是夫妻树),给了我很深的触动。再过不久,它们也将远离生活了百年以上的故居,他们曾经生长的地方,将被清清的丹河水替代。该是多么让人畅怀而渴望的事情,也该是多么让人的感伤。旧的事物必定被新事物代替,这是无可扭转的事实,而新事物必然是符合人类发展规律,并促进人类向更好更高发展。这些村庄和树木也将远离我们的视线,只在历史沧桑的年轮里留下一个清晰的足印。
善良的百姓像是举起支支烛火,照耀了人类最本质的私欲;也是这样的烛光,美好着我们最本质的人性,从而,才有了人间更多的灯火通明。
我始终相信人性的美好和善良,从小的方面看,人天生具有的宽宏和牺牲精神洗濯了人性的卑劣。精神是无止境的,精神是可以感染和打动的。在我和我所购买房子的原房主交涉这么久来,我一直按照自己的本意和她商谈。很长一段时间,我打电话,发短信,温和的和她沟通。她只需把自己家人的户口迁走,我家的户口便可迁入了。这太应该了。太应该的是她偏不去实施。先生愤怒的要去控诉她,别人也说你和她说话口气太弱了,别和她客气,说话难听些,看她走不走。
我反省自己,是我错了吗?我该严厉而凶巴巴的和她交涉吗?我查阅了相关资料并咨询了一些人。这样的小事令我苦恼,又束手无策。它不值得闹上法庭,我按照自己的本意继续和她进行着交涉。
依然耐心地询问她迁走了没有。又是一个月过去,电话里她的口气好了很多,说自己身份证有问题,这段时间事情也繁杂,才拖了下来。然后说,好了给你打电话。虽然怀疑她又是托词,还是等了下来。那个时候,我对自己出自本意的做法产生怀疑,并恨自己的软弱。又等了一周,在我灰心失望时,她打来电话,告诉我迁走了。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我开心的如同住进了新房。虽然这样的小事不值得记住,却同样烛见人类柔弱善良的本性,洞察人间一切的私恶,都是可以解决的。我不愿意以恶制恶,即便制服,也不是本质,仅表象而已。
8 坐拥光阴
我永远蒙着盖头的微笑,在一个特立独行的岁月,悄悄藏匿。
一个好女人,不依附,不哭泣,不虐待和毁灭自己。如文字写出来不代表思维,泪水淌出来不代表难受。真正的泪无声无息。
神性的花朵开遍山岗,朵朵向阳、归心,笑靥染红了山岗,活着,还为自己。
一阵急雨飞来,扑在面颊上。好久不曾有这样畅快的感觉,这样一个时刻,回归心的本真。
人和人有很大不同,女人与女人更有大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依附与独立。
我们都渴望温暖。在许多时候,男人或许更脆弱,更需要温暖。
譬如两只瓶子碰撞在一起,瞬间摩擦出相爱的温暖,却无法相拥爱的身体。这便是脆弱的结局。
仰慕而喜悦的男人有铜质一般的心。而分明又讨厌怨恨,雪来的时候,洒落一滴雨样的水。
好久不曾讨论男人和女人,就像好久没有爱憎欢乐与痛苦的心,不是失去家庭,不是失去爱情,不是失去生命,什么都不曾失去,是铜质的瓶子被时间裂开的缝隙。
而我依然坐拥光阴,用蒙着盖头的笑容,悄悄望你。
坐拥光阴,不去触及灵魂中深隐的部分,冬季就要挥挥手说再见了。这个冬天我做下了什么,这个冬季我总在怀想冬季。
黑色驾驭了众花之唇,一道灰色的缝隙,打开花朵的笑靥——那是阳光的给予。
屋里升腾起一股蓝色的火焰。炉火让屋子充满温暖。读完小说《我的名字叫动物》的节选,《哀伤弥漫的人道主义寓言》让我想要拥有这本书,我急切寻找一个可以和我分享沉痛和无奈,还有片刻欢愉的人。走上街,看到三个熟悉的人,他们热切地等待一个酒席的到来。我的寻找被他们将要到来的吃而悬浮。我明白,我的心被悬隔,被否定。我被这样的一个酒席伤害,被吃而伤害。
立刻想起刚读到的那句话:“头发从头上散落下来,像历史一样”。
过瘾。细腻又持续的思想过瘾。灵魂和力量释放的苦难过瘾。
有些声音很慢,像是蜂蜜融在阳光里;有些声音很快,像蜜蜂死在冬天里。
深深的夜,繁星闪烁。原来是蓝色的玻璃与白色的灯管交织而成的人生的晚色。
晚来的风那么缓,如一只大船行走在狭窄的河流,风中的河岸,缓缓吹来你的声音。你说你想念,我无法听得更清,悲伤之于你我,是否全部丢失。
风还在缓缓地吹,简直就像不曾吹过,吹皱了一个老人的心,吹平了一个女子的眼神,吹出一些往昔的故事。说起不曾为我们做过的那些,他眼中含泪,而这些,已全晚了。
当做不做,必有后伤。从一个冬日的片段,一个呼唤传来,来吧,我亲爱的新娘——
在梦中,我被你温柔地取走姓氏,用你时光之手,给我一个印泥的改动。
你说你懂得,我已不记得了。
9 被突然打开
写作,是归于心灵的宁静。
杂是一种必然。广博的阅读,才有丰富的心灵。
黑色的地面,一扇透过阳光的窗子,迎着你,到来的心。
被突然打开,一种灵魂的走向,或者说文字的走向,透过生活的表面,向着内心进发。
10 美的进入
写作是艰辛的,也是美丽的。是向内的自己,也是向着外界的突围。
是依据自我的灵魂,向着自我的行进和轻盈的脱离肉体,是单独的接近上帝和最美的进入自己。
进入文字的时候感觉真的很美,像是聆听一曲黎明前的小夜曲,是在哭,在笑,是朗诵,缔结。是徐徐地起舞,终息;是哒、哒、哒的节奏,停顿;是圣曲般的导入和循着亮光的前行。是最深和最真的来自灵魂的声音,如深海里吐着泡沫的小鱼的孤单,也是虚幻的大众的哭泣。比如一只小狗的死,很平常,平淡,却让我有了负罪感。不可遏止地流泪。哭了好几次。很后悔。但已来不及。和人的相处相同,该珍惜珍惜,失去了,是心的遭罪。
于是写了出来。文字上升到灵魂的冷暖。没有任何虚假的掺入,是文字的任务,也是文字的命运,更是进入文字的美。
文字的进入,当然应该是被压的,表现在叙述的时候,是面对太阳和黑夜的跋涉。在写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但不可有大而空的意味,情感隐在句子的深处,愈加克制,会越有后劲。一篇东西无论从平淡入手,还是从细节展开,要能够让人读出泪水和笑声,一步步推着读者向前走,达到心灵的共鸣和颤栗。
这就是我们说的写作的一个推动。如脚底踩着的阶梯,一层层推出我们想要的攀登。这东西可以是一个叫声,也可以是一根发丝,也可以是一瓣落花,一滴水珠。是我们行进中的点,线,是火,是引向我们感动的那个无形的悲悯,圆满着我们的眼睛。
语言的叙述。不仅是情节结构,还要找到一种合适的表达方式。什么样的语言切入什么样的主题,符合什么样的主人公的身份,达到和读者共鸣的力量和书写的美,——所谓的对话,进入,向内的跋涉,向外的翻滚。进入是一种追寻,更是披露和鞭挞,是外界的人们无法体验的极致的美丽。
很多作者忽略了语言表达,往往落入前人的窠臼,写出来的东西便如一只死去的小狗的身体,硬而凉,悲而空,如同架在稻草人身上的衣服。
11 安静的年
年更近了,周围更加安静,街上冷冷清清的,预想中的大雪并没有下,不禁有些怅然。
过去的一年,失去过什么,心中并无明确的概念,现在的我,除了文字,不愿参与其他。前阵子,好友拉着去K歌了两次,过去后一切如故,甚至好像从未曾发生过这样表象的欢乐的事情。
太安静,是爆炸前的安静,虚拟的世界也安安静静,看到几个熟悉的脸,没有说话。昨天,凝儿和我聊天,问我年货准备得如何。我打出笑脸说,没。她羡慕地说有她的哥呢。姐姐幸福哦。我只好呵呵干笑说,我们过得简单,无所谓年货,和平时一样。我这样说,说出了生活的实际状况,也遮掩了内心的无奈。
我时常用精神的满足对照行为。人的精神都应有所寄托的。完全懵懂的人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相比那么多无饭可吃,无房可住的人,我有饭吃,有房子住,我的生活真是好,还有什么不满足!但恰是那些单纯的为了活着的人,灵魂更加简洁,欲望也降到最低。
努力做着,付出着,隐忍着,牺牲着,或者说,得到着,克服随时遭遇的阻力。当我们谈到阻力,便不再是命运的阻力。人事纷杂前,精神的阻力不是简单的“克服”二字便可克服。我已克服了写东西快而粗的习惯,也克制自己遇到困难不可多发火,可在事情出来的时候,依然克制不住胸中的怒火。
喜欢这样认真的用心灵和生命的书写。年的临近也如此。这样,才会从巨大的年的寂寞中逃出。和孩子们一起,给与他们快乐的笑脸,应该是这个年中我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因为没有地方去,2010年的春节我会留守还能称之为家的家中;因为想要给孩子们欢乐,2010年的春节我会陪他们回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小小的门打开又关闭,不过是生命中一段错误的过往。
容忍,得不到相应的解释。我思考起自己为什么活得很累。因为善良,便有了懦弱;由于心软,便给了他人霸道;不想说话,成了自私;没有欲望,成了最大的欲望;替人考虑太多,便经常倍受委屈;爱好多,事情自然堆积更多;身处孤独,更要抵挡一切声色的诱惑;想要活得快乐,便体会不到深处的快乐。太多太多,在生命中交织。
年,是众人热闹的年,丰收的年,欢庆的年,喜悦的年,团圆的年,划拳的年,走亲串友的年,孩子的年,大地的最初和最终的年,敲锣打鼓扭扭摆摆的年,走起秧歌踏起舞步的年。唯独不是心灵的年。心灵中的年应该是一个人安静的年,孤独的年,寂寞的年,任谁也拉不走的年。不过,也是冷静而美丽的年,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诗意和诗心的年。
12 朝向孤岛
多年前的这天,我单独地来到这个世界,多年后的这天,我单独地为自己奉上一份献礼,只为更自由而亲近的接近上帝。
上帝在哪里?——一上帝就像很多年前那个人说的,上帝死了。
上帝就是我们今天说的,上帝是我。所以,人只能单独地接近自己。
生活处处有硬伤,学会接受和走出,才有更美的接近。当生活的伤出现以后,我们所要解决的是想办法去除或改变,而不是顺着自己的性格直线行进。
有时候,柔软就是坚硬,坚硬就是柔软。有些东西,在硬气十足的时候它已死去;有些东西,在柔软的感怀里,或已复活。我们只是在想我们怎么表达得更充分,而没有用更恰当的词语正确传递心底的需要。我们被时间的芬芳磨出过往的印记。五月的这个日子如此平常,又如此不同寻常,而我在想怎样使我们更松弛的奔向前方。叩问灵魂,如窗外的红叶闪出灼目的光芒。
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有泪流出?为什么在生日中我单独地接近上帝?为什么,大地准备好壮烈的姿势,让小雨点窸窸窣窣撞击了胸膛?为什么蟋蟀歌唱着死去又活了?活了——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要做到平心静气。就如练声时,必须在唱的过程中永远保持吸气,控制住气息徐徐吐出。我压卷舌根,不让嗓子发出颤抖的气流。但有什么用,情绪的控制愈压愈脆,终是凡胎肉体,练不成一块钢板的硬冷。
依然有泪。用手抵住额头,悬在纸面的额与肘的距离告诉我一个事实,人不能长久的压制自己,如练声时节省用气,气息徐徐吐出,是所谓气息的对抗。在与生活对抗的同时,我们失去自己,又得到自己。我们走失向晚的月光,只能是与天地单独地接近了。
人活着,会遭遇很多苦、难,会受很多委屈,想要不苦,想不受委屈,就不要付出。但一个不付出的人,不如死去。再没有比这样的结果更戳向心的柔软了。理性上讲,我能接受,直觉上却一再地排斥。对于一个特别理性的人来说,再多的失望也无济于事。有时候声音是可以共鸣的,而有时候声音也是可以反叛的,我知道我对于什么样的结果都能理解,但感觉无法接受。在这样一条宁静的小路,我于雨点淅沥中行走,小雨点击在我的伞面,我撑起的伞遮掩我的脸,挡不住的雨丝飞向我的纸。我的纸洇湿,如我流泪的脸。可我拿笔的手还在宁静的搜寻。小路两旁的绿色天然而成,自然的美与净,根植我心;深厚密集的树叶被雨水洗刷的清亮喜人,麦子也已微微泛黄了,不到一个月,大地可出现一派繁荣收获的景象;地里的燕麦绿压压的一层又一层,大有高过麦子的劲头。这可是很不好的现状。如我们纯净的心田生出的杂草苍茫,遮盖了内心的收成。
灰蒙的天空中,一只黑色的小鸟飞过,重新抬望我寂寞而痛惜的眼睛,为这忙碌的凡尘,为无人达到的空旷和寂寥。
麦田,老树,小树,竹林,路,雨丝,大地,无限地向着两旁延伸。延伸的同时,是必将远去一些杂芜了。田地里的燕麦是夹在麦子身旁的注脚,如旁人俗恶的一笑,拔弃之时,田亩的层次更为丰富,心灵的草原更为洁净了。我放缓步子,置身于闹市中的清净,雨中的树和湿润的泥土和我的脸在层次分明的田野旁安安静静,这是一种无法表达的感动,仿佛一名智者隐密的心灵。我只有这样充分的分清层次,隐一些闹,隐一些痛,隐不得已的黑,不得已的空,彻底的将自己交还给上帝——那个从心灵的孤岛一次次渡出的我们。
是为——与天空和大地,最美的接近。
13 莫名的温暖
这个冬天,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寒冷,早早的一场雪过后,空气寒凉如同湖面的一层冰。我不忍破开维持底部温暖的冰,光着脚丫子,在冰面轻柔地趟步。
寒冷使我修静,每一个夜晚,我清醒得像是刚刚燃过的红烛,——熄灭是瞬息的事情,只是红烛本无泪,全为点灯人。静静的伤口结痂处,蛰伏了一季又一季破蛹而出的蝶,在悲伤的火场,坟茔,缓缓振动双翅。五百年前的蝶已死去,现在的蝶只是一泊湖水,在向晚的天空,微红的天际撒满碎银般的雪,寂灭深处的寒冷。于人声喧腾处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看懂的,便是永将无法谢幕的孤独。
而我还是放缓步子,于林中折一根柳,震碎枝头的雾霭。这将是怎样一场回归本性的独角戏,一个人的喁喁独行,一个人的终极自语,不需尘来掩面,不需红袖纷舞。冬天的狂欢夜,聆听你的声音,我在眼睛与红唇间剪断万丈红绫,奋力扔出一团愁——我阻止你满眶的泪水呼之欲出,熄灭吧,西风中摇晃的烛。
黑魆魆的夜更加诡秘,天空出现朵朵黑色的云——那些向上的树木啊,像箭簇,像黑棉,飞向空中的城。我用理性剿灭热情,用颤抖的指尖,掐开燃得正焰的烛。
红烛本可点亮,温暖寒夜,而此时,凉风裹挟着树叶扑向大地,成堆成堆的残叶聚集着朝我的脚面裹来。还在落,没有尽头似的,落下的一瞬又一瞬间,她们一定也充满了凄酸。她们是否在忏悔:太真挚,太愚蠢,太投入,太天真,太原始,太信任,太深的欲淹没她的肉体,无法原谅,用残忍的扑倒折磨自己。
冬天裂开一条比冰条还凉的口子,我蹲下身,捡起一个枯黄的冬季。我想象着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雪泊满屋脊,火鸟般的炽烈引爆一场创世纪之初的感情。这也许是在米开朗基罗的《圣殇》里,才有的深切的体会。我沉浸在你碎裂的目光里,怀想一个冬季的温暖和即将到来的复活与光明的憧憬。
平安夜的街头狂欢出一幕幕沸腾的闹剧。我继续走着两条不同的道路,一条踏向死亡,一条迈向光明。越来越不可饶恕男女欢爱的夜的场景,冷黑的睫毛腹部,裹着你深而幽凉的眼睛。原来时间可以流转,时间可以刨切,大理石雕刻的冷硬和不朽如我跋涉不止的爱情。推开窗,夜暗,风轻,一弯弦月和一颗星星隔着五步的距离静静望我:我的脸庞明亮,衣袂飘舞,我已步入夜空,我被风吹过的脸庞像月亮。一群蓝色的海鸟飞来又飞走,一切名词暗示出心的忧伤。我浅蓝色的衣裙,撕成了云的故乡。
窗口外的烟花散发出炫梦般的光。我踱步而去,在光亮密集之处,天边弦月一弯,如我的目光;星辰寥廓,是孤寂神灵的方向。远方的树林如无数的一字叠成鸟的飞行,黑夜剪出梦幻和白色的星空,巨大的落地式玻璃窗上,映照我栗子色的卷发,我长长的睫毛覆盖了窗棱的寒苦,玻璃上,你裁出的两朵红花散发出丁香般的气息——那是青春走过的路程。
我的指尖熄灭了烛光,我的眼睛,传递创世纪之初大理石雕的魅力。十字架上,那个被钉的人静静躺在圣母的怀里,他平息了世间所有的罪恶,才有了不死的灵魂。我执着的认为苦难中的觅到才是真正的幸福,狂欢夜,肃穆和沉重的《圣殇》安抚了我的心。沉默的读着石雕之外的那些东西,暗昏的天空,云淌过,光流转,我的心灵从玛利亚头巾参差不齐的褶间渐渐安顿,怀抱死去的躯体,哀而安详的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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