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图解文
2022-01-0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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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的《异兽日志》该怎么去理解?如同楚山孤的《屋檐里的世界》该怎么去阅读?这些文章奇特的表现方式总是吸引我去探究。虽然我喜欢并安心于传统的文章结构和表达方式,但对于新颖的写作手法和观念也充满了好奇和探索精神。
在一次闲逛被我称作画工厂的莫干山路时,一边看画一边和画店的人闲聊,突然觉得对上面两篇文章的理解好像找到了一把钥匙,回来后便将这点滴的体会记录下来,这便是我写这篇读后感的初衷。
由于获得笑声的许可,本篇文章将以《异兽日志》为主,谈谈自己对它的理解。
在被建议看这篇文章时,我仍旧习惯于按照义务制教育所传授给我的审美习惯去阅读,读着读着,觉得特别凌乱,没有头绪,没有人告诉我文章想要说明的是什么,文章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写作者在文章中没有给出自己明确的立场。这种好似作者不在场感是我产生困惑的最大因素。但是在逛画工厂时,画店的人给我看了一本介绍现代画作的小册子,里面一段话令我似乎茅塞顿开。
它是这么说的:现、当代艺术从视觉上较古典艺术简单许多。对事物单纯的描绘不复存在,因为任何与真实相关的细节都几乎不再受重视,形状则朝着直接表达本质的方向发展。单线条勾勒与牺牲掉任何与图像本质无关细节的意愿有时甚至发展到极致:画面上只剩下几个几何形状、一些线条的组合,以及一片单一的颜色。尽管如此,这并不意味着图像失去了意义。它借助了文学的再现手法,更多地侧重于暗示、联想和诗意的写照。所以我们会发现,它通常比我们原本认为的更复杂,它简单的外表只是在展现画家高超的表现能力。我们需要插上想象的翅膀来理解作品。
结合笑声的《异兽日志》来看,最初阅读时,感觉文章里少掉了我所熟知的写实情节(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意思,只好暂且借助绘画语言),这些情节可以让我把握住作者的意图,而它的缺失对我来说也许可以用“阅读安心感的缺失”来形容吧。虽然有不断跳跃、断裂的思绪,但是我搞不清楚拥有这些思绪的主语,它们是来自于作者自身还是作者笔下的人物------乡村的二月/死灭/风像一把剃刀刮过碎冰/马车轮下躺满动物冻毙的尸体/心碎的稻草人/在荒寒的田野上/用谁也听不懂的腹语/唱一只骊歌送给我。这种作者的疑似不在场感使我对文章主旨的判断没有了依据。但是,在受到画评那段文字的启发后,我突然觉得其实作者可能是故意在摆脱那些他眼中无关紧要的写实情节或情绪牵连,他不想让那些传统的故事编排手法,来冲淡或分割作者与笔下人物间高度一体的情绪。他就像是手里捏着一堆类似拼图卡片的孩子,以时间的先后顺序,丢出一张张卡片,一边排列一边即兴地对图片进行联想,并通过这些无厘头的联想传达给读者那一刻有关自己的情绪:有点嘲笑、有点悲伤、也有点退入到内心的沉思。。。。看似缺场的作者,其实他始终在场,那些匪夷所思的联想加上作者对手中卡片抛出时机的精心策划,使得全文的主旨指向一点:作者不仅在场,而且他还在努力诉说着一种情绪,那种情绪是社会发展到工业时代,人们身上所常见的----迷茫,以及因迷茫而产生的时空混乱、无力、叛逆、颓废和否认自我的情绪。在这里作者没有用传统的方式进行表白,而是直接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截”入文章------大厅上一盏水晶吊灯哮喘着,肥重的蝴蝶,哮喘着,紫色的斑点坠落而下,流下一地斑斓的阴影。随着那些联想之快、之多,容不得他有更多的时间来字斟句酌,他必须捕捉住那些还没来得及进行文字整理的原始情绪出现的一霎那-----木制的地板上,绿色的啤酒瓶的尸体横集在两个土坡上,在房间里人们滚落的欢声笑语里寂寞地打着秋千。
文字在这里已经一头扎进作者自身的情绪中,读者好像已被完全忽视,只有作者和他的卡片在进行着对话。那种由卡片产生的联想是瞬间的、断裂的、矛盾的,与人们要求的逻辑一致毫无关系。而且作者在讲述这一情绪时,仿佛神圣得容不得读者的参与,自顾自地将那一瞬间投影在他心中的形象直白地吐露出来,甚至直白到有点粗暴,让人感到防不胜防。虽说这种表达方式很新颖,但它还是让读者感到有点惶恐,因为它走到了与人们长久以来熟知的散文写作的对立面-----不是形散而神不散,压根是行散神也散了,而且他居然还是那么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也许正是写作者这种专注于很自我的思绪飞扬,使得读者在惊讶的同时,必须保持静观而不得随意“搅局”。与其说读者“被”安静,倒不如说因此而得以静心地直视作者不带掩饰的内心是如何与他的图片共舞并舞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符号的。我在这里之所以说它是莫名其妙,并不是因为不理解它文字的象征意义,而是想说在文字中我们找不出很多其他文章中都具备的那个思路清晰而且符合善良愿望的健康主题。但偏偏是这样一种文字,让我们发现了那个真实的自我------时而亢奋得像“聒噪的青蛙”、“ 嗡嗡叫的马蜂”“ 鸡飞狗跳”,时而虚弱地祈求“主啊,拯救我堕落的灵魂”,时而无聊得“嘴巴一张一阖,像威苏维火山终年吐着呛人的浓烟”,时而悲惨得“像绵羊一样钉在五彩桩上”。。。这个,不正是我们生活中内心世界的常态吗?在这篇文章里,笑声已经完全接受了他们这代人一种几乎什么都不是的状态,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接受体现了年轻一代已经跨出了惯于二元化思维模式的“父辈”们对完美自我的要求,勇敢地接受了这个不太光焰、有点颓废、有点吊儿郎当却很真实的自己。这些情绪中虽然因为没有了故事情节而显得“空”,但是当我从心里抹去传统写作要求导致的阅读“偏见”时,我突然发现它实际上是“满”的,这些充满了断裂感且前后矛盾的情绪,如----黎明,赤道以北,雪原,冻僵的铁轨,一排干瘪的蚯蚓,盛满第五纪冰川断裂的芬芳-----这样的情绪断片为我竖起了了解作者寓意的标竿而不至于迷路。
20世纪文字的新生命更多地体现在对美的探究、对人类野蛮行为的负罪感以及这种行为让人们付出的代价、对传统道德观的重新审视、对人类在这过程中的迷失和疯狂等情绪的表现上,而用来反映这些思想的故事材料经常会琐碎地出现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所以对这些司空见惯的故事刻意描写有时会觉得很“蛇足”,它可能会浪费掉读者的宝贵时间来重温那些老生常谈。所以在绘画创作中,这些材料近来往往被束之高阁。而这样的“觉察”在重视写实情节的散文里好像还不多见。所以当我看到笑声的《异兽日志》和楚山孤的《屋檐里的世界》时,那种摆脱了传统叙事情节的很情绪化的东西立刻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并感觉到无法言说的一种美感。只是要达到真正理解恐怕还是有相当大的困难。所以我在想,这种文字可能在一段时间里还会处于小众化。如何从小众走向大众,这也许需要作者对自己作品进行解说,就如同许多现代画派的画家们,与毕加索时代不同,他们都在身为画家的同时,不断尝试著书立说,向公众解说自己作品的意图和手法。那么这些作者是否也可以将自己当初的创作思路与大家分享一下呢?不过,话又反过来说,保持这样的小众口味何尝又不是“私人定制”在散文创作中的体现呢?
如果说楚山孤《屋檐里的世界》中长长的分不清主谓宾的句子就像在光线折射下把万物幻化成斑斑驳驳色彩的印象画一般的话,那么笑声的《异兽日志》.给我的感觉则是像侧重于描绘下意识的超现实画。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它们都和我们熟知的写实画不同,突破了平面的视觉角度和传统的构思习惯。我想在探索新散文写作方式的路子上,博采艺术和音乐上的创作成就,让其与文学达到相互借鉴的目的也许也是一种有意义的尝试吧。
超现实画(上)印象派画(中)写实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