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叶（千字文）

                                                            一片落叶（千字文）
                                                                                文/豫可
      这片落叶，不知是何时、以哪种姿势被带进我的房间里的。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就是那么安详的平躺在那里，布满沧桑。它已从树上凋落了很久，完全失去了水分，干薄得像一张纸。它的到来使我惊讶。落叶纷飞，院子里、路上、房顶上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为何唯独它会到我的房间里来呢？看到它，我常常会在鼻尖回忆起绿叶散发的富有生命力的气味，然后在心底暗自感叹起凋零的不幸，但转念一想，它依偎在大树母亲的肩头走过了自己的四季，又顺利完成了装点自然的使命，它的生命应该是无憾的了。
      它来到我的房间里来又是带着什么使命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被带到我的房间之前，它一定也和院子里的其他树叶一样，在风中被吹皱，在地上被磨破边角。在这之前，它也许还立在高高的枝头上，每天迎接着第一缕阳光，听着喜鹊欢快的鸣唱，在每个清晨的微风中它婆娑振奋。而现在，它显得冷峻，默然，似乎这个世界与它无关了，因为所有的快乐和痛苦它已尝过。
      我没有在打扫卫生的时候顺势将它清理出去，我没有这样想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竟然感觉我和它很相熟了。不在家的时候，我偶尔会像想念一位朋友一样想起它。它的轮廓，它的清晰而细密的裂纹也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想它也一定是非常了解我的了，它一定知道我习惯在什么时候起床，知道我什么时候去学校上班，我离开家的时候，它就会在房间里听着我启动电动车的声音并默默地跟我告别；在我上班的时候，它一定细细打量过我的房间：书桌很乱，上面还有墨渍甚至油污，床铺很乱，有袜子掉到地上；它也一定知道我晚上回来的时候会先在书桌旁发一会儿呆，我伏案读书写字时，他也一样默默注视着我，它知道我喜欢什么时候睡觉，可能还记得我说过什么梦话。我已然把它看做了我的知心朋友。
      在外国电影里，经常会看到信徒倾诉、忏悔或者祈祷。这时候，神父只在一旁手拿圣经，沉默不语，不管信徒的情绪多么激动、语言如何热烈。我有时候看着落叶，突然会觉得一种神圣，心中会突然有一种倾诉的欲望，然而我发现我只能在内心深处完成我的自我救赎，落叶比神父要更沉默，它不会和蔼庄重地对我说：上帝保佑你，阿门。我想这种神圣的感觉是被它细密的裂纹触动的，那裂纹极像它的眼睛，它看过了春夏秋冬，看过了沧桑变幻，见过许多故事、许多人。如今我在它的注视下默默说着我的心事，我想它一定能够明白。只是它不能告诉我什么，它只是一个倾听者，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我有时候害怕它会像悄悄地来一样又悄悄地被带走。那时我肯定会不习惯，看不到它的安详、它的深邃，我的心事将无处安放，我的倾诉也将无人倾听。然而它也许从此记住了我的一些心事，它一定记得出自偶然地被带到过一个年轻人的房间，那年轻人常常在夜晚的灯下坐到很晚很晚，有时候他也会推开窗子，和它一起看那满天的星星、皎洁的月光，那里有他的心事，他的愿望，然而他从不向别人诉说，只有它知道，它的身上寄托着他的心路历程。在一些狂风呼啸的晚上，听着门窗不停地被震颤得发出声音。我会从睡梦中醒来，暗自庆幸这片落叶并没有被风带走，它的存在会使我感觉到内心的安稳。长路漫漫，风风雨雨，总会有它和我一起穿越黑暗，迎来平静和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