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征文】葱芯姜芯白菜芯

　　我登上通往荒汀村的最后一个山坡，眼前的灯火，仿佛烧向夜空，烧向银河；夜风，如少女的舞裙，轻轻旋转，充满细声细语；旋律，细嚼慢咽着夜色；无数的希望，旋转着，越来越大，像有吸引力，把这充满生机的村落和诗境相溶在一起，一切都在悸动、浪漫、升华。 　　仿佛比星光灿烂，明亮的一趟房屋，向夜空述说这个村落的变迁：那是我生活过三年的青年点旧址，现在听说已是村部图书阅览室。当年青年点东院，有一座矮小甚至不及人高的草房，那就是王大伯家。王大伯的大女儿云雀，年纪和我相仿。我不止一次偷笑，六口之家，听说夜间就盖两床绵被？云雀脸儿通红了，指着我，城里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坏小子，一个劳力每天挣两角钱，难懂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的感觉好笑，肯定不服，是呀，穷归穷，为什么要养一条狗？云雀的衣角在风中晃悠，双目盯住我，那狗是捡来的，是故意养的吗？说着唤来阿黄，去，吓唬这坏小子。那狗悄然向我奔来，险些吓尿了，忙跑进青年点，门紧紧闩上。门缝向外张望，云雀身后跟着阿黄，迎着明月高悬，一门缝夜色，听着云雀的远去歌声：葱芯姜芯白菜芯啊，花椒大料拌馅子…… 　　上午的太阳和人们在土地上约会；田野里，青苗做着清梦。青苗的皮肤更显光华，仿佛焕发了绿，绿油油一条条，绿油油一片片；这是绿的绵绣么？是绿的芳春么？大约快中午，我刚进青年点院子，见那院王大伯嘴巴上的喇叭烟，扔到地上说：云雀，都说好啦，你弟弟小雀归了你五叔。云雀从草屋牵出小雀。小雀死死抱住云雀大腿，哭喊，爹呀，姐呀，我不去，要和你们在一起。院外的五叔五婶，将小雀抱上毛驴车，几张票子递给王大伯，得得几声，毛驴车没了踪影。云雀蹲在地上，流着眼泪。王大伯叹气，不想这样的，为了治你娘的病，不能眼看着咱家死人。我真想冲过去，扯掉斯文，扯碎那几张票子，给王大伯一脚，穷掉了底，不能卖儿子。 　　日落西窗，云雀还在地上蹲着，用树枝地上划字。我走到近前，你在写什么？云雀没抬头，谁用你管？我扯着嗓子喊：你爹老糊涂，卖儿子。云雀眼睛上翻，你才糊涂，那是卖吗？那是五叔，老俩口没儿没女，是过继，出伍百，给母亲治病。阿黄悄然无声地跑来，立着耳朵，楞楞看着我。我忙往回跑，怕阿黄扑过来。 　　时光冉冉，我招为了国营工人，真要离开荒汀村。离开时，正是秋天，山上枫叶红啦，地上的谷子黄啦，玉米棒长了黑胡子，树木葱翠变得深绿，高耸入云，让人神清气爽；清凉的秋风，拂着人的面颊，阳光灿烂，把田野装扮得五彩缤纷；一群快乐的鸟儿，轻轻歌唱，得鸣得鸣，很好听。我留够车票钱，腰间还剩三百元，全留给了云雀，云雀还给我写了一张借条。这一晃四十年过去，当年的借条几次搬家没了踪影。听说云雀当上了个体户，没几年在青年点隔壁盖起了两层小楼。 　　四十年啊，睡梦里常听到云雀的歌声：葱芯姜芯白菜芯啊，花椒大料拌馅子……仔细想来，现实跃升希望之上，饺子已进入日日可餐的年代。聪明人告诉我吧，四十年是多少个日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