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一个小院子
2022-01-09抒情散文摇曳风铃
人说,不到一定的年龄,断然不会认清自己,也不会真正知道你想要什么,常常不过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几年前我们家人在一起聊天,说到对住宅的愿景,我姐说,她想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果树,花卉还有蔬菜,养几只在地上会跑的家禽,比如鸡鸭,闲下来,可以……
人说,不到一定的年龄,断然不会认清自己,也不会真正知道你想要什么,常常不过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几年前我们家人在一起聊天,说到对住宅的愿景,我姐说,她想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果树,花卉还有蔬菜,养几只在地上会跑的家禽,比如鸡鸭,闲下来,可以给花卉果蔬浇水,可以给鸡鸭喂食,还可以坐在那里看书听歌嗑瓜子,生活会有别样的乐趣。
我当然不这样想,我从小喝着山里的井水在乡野和田间长大,所以对农村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想往,想反,我以为城市最能体现国家发展变化的日新月异,我也更喜欢城市里很容易得到的一切满足。所以当时我对我姐的理想与憧憬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这是多么没有胸怀大志的想法。
多年过去了,虽然还在这个小镇,还有那么并不明显的变化,但是年龄增长了,使我对外在的事物变化有了敏感的认识,这时候我才想起我姐的憧憬和理想原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惆怅过后,我就给友人不自觉的念叨说,真想有个小院子!
但我不会养鸡鸭猫狗之类,不仅是因为这些小动物们可以发出很大的声响来惊扰我,收拾它们的排泄物,也不是我的擅长。
我所居住的小镇几年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房子盖高了,像中国所有的城市一样,高楼似乎成了改变原有风貌的标志和出路,那些高楼立在太阳下又被太阳遮住了光芒。平时在小区难见几个踪影,大约也是楼层高的缘故。但晚饭过后,一些人就会从高楼里走出来,聚集在小区某一个地方比如健身场或是较为空旷的带有座椅的地砖上。我一向有密集性综合症,我一看到这样的场景就感到某种窒息的状态涌现出来,眼睛也会呈现出短暂的眩晕。我也会恐高,我站在姑娘家的窗前朝下看,看到下面一个个移动的小黑点,就容易出现眩晕的症状,所以我对高楼有点畏惧。
我是从平房过渡到楼房的。最早的楼房其实只有三层或四层,等到我们搬家时六层已是最低的建筑标准了,所以那一年我从地面的平房直接就搬到了顶层。之前我做过无数次的设想,要怎么布置六层的房间,我想到最多的是一定要在靠近窗台的地方摆上沙发,这样就可以享用坐在沙发上阅读时带来的极好光线的体验。但是搬进后才发现,建筑设计和人对居室要求的设计总是有冲突,靠近窗台的地方没有沙发的位置,而房屋设计时给客厅留有宽松的空间,而且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个空间,摆上转圈的沙发。我当然对它的设计表现出无限地满意。
六楼是安静的,一切的布局都出自我的偏好,这很符合我的理想。有挡不住的阳光和风景,夏天有风从卧室穿越客厅和厨房然后与外界遥相呼应;冬天会在封闭的阳台上感受阳光暖暖的抚慰,真的是一种极佳的享受。三十出头腿脚利索,上下楼都在不经意间,书上说上下楼也是一种很好的运动项目,我以为住在顶层的六楼对我而言是好的无比了,可以一直住下去。
但是在我接近知天命时,腿关节的隐患就显现了,每天正常四趟或更多次数的爬高加剧了腿关节的过度磨损,这使我动摇了在六楼长期居住的打算,开始想着搬下来。如我所愿,几年后的某个契机,我搬到了二楼,我以为这是最好的层次了,十分有效地避免了底层可能的潮湿和其它楼层的高度,进入楼道一拐弯就到了。我没有想到的是,困惑才刚刚开始。它打破了我对低层居住诸多美好的想像。首先来自于头顶的吵杂。物件掉在地面的声音,孩子满屋跑步的声音以及寻常做饭的跺菜声,都成恶梦一样,搅拌在我的生活里。好不容易刚刚入睡,突然就有金属重物掉在地板上,而那地板是木制的,可以吸纳所有的声响然后向下释放。我一旦被这样的声响惊醒就很难入睡,我的睡眠也是有洁僻的,容不得半点杂质。
除了头顶的声音,还有楼道里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的永不间断的声音,我经常可以从声音辩识出高跟鞋的质地和形态,宽跟或窄跟;我也可以判断出运动鞋和皮鞋以及其它鞋磨擦地面的区别,自然我也可能判断出女人和男人或者孩子,甚至哪家的男人女人和孩子。这使我很反感很苦恼也很气愤。我突然想起我姐理想中的小院子。哦,小院子,与我的房子相比,那应该是住在仙境里了吧。
我自然又想起七十年代末到整个八十年代所居住过的地方,叫长乐园,听名字就美得能开出花来,上面住着三个工厂的家属。我们家三间居室一个厨房合围起一个院子,院子十几平米左右,每家都是如此的结构,像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我家院子里种了棵香椿和很多花卉,这都是是我父亲的功劳。花可以在室外住三个季度,然后在冬天来临前一律搬进卧室,只有在太阳光照很好的时候,把它们挪出来见见阳光,然后太阳落山前再搬回去。有些花盆是我父亲买来水泥,用邻居家花盆的模型制作的,很结实也很厚重。所以到了冬天我最害怕的就是搬运这些花卉,很累也很无趣。劳动没有成为我的爱好。
但是我喜欢这个院子,我觉得这个院子对我的吸引力远远大于三间卧室,虽然生活的内容大都在卧室,可院子里却能容纳我无边的幻想。那时候大人们说大年三十的时候,抱住椿树说:椿树椿树我先长,我长高了你再长,如此这般连说几遍就可以长高。我记得那棵椿树被我说了多少年,我的个头并没有明显的增长,它一直停留在我上初二时的某一刻,增高的只有年龄。
香椿树下种着几样花,有一棵开着黑色的花朵,叫黑牡丹。
夏天那时候还没有这么热,所以太阳下山后,晚饭的桌子就放下院子里,一家人围着圆桌吃饭。其实说一家人有点夸张,从我姐插队到我离开家我弟出国又到姐妹们相继成家至今,我们都很少全家围着桌子吃饭,那个圆桌大概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们再度搬家时送人了。
后来搬家后就再也与小院无缘,高房价使得土地格外值钱,连农村也很难见到宽阔的院落,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天井作为院子的像征。
小卧室窗台下,有我父亲垒得鸡窝,里面住着几只鸡子,我们吃鸡蛋倒容易些。晚上的时候,站在院子里,可以看见月亮和星星,可以听到鸡子轻微的呼吸声,听它们做梦时的惊厥,很有意思。天刚刚泛白,鸡就开始唱歌了。
那时候,觉得院子里的月亮真亮啊,特别是夏天,热得睡不着,就起来坐在院子里,看头顶月亮游走的样子,也看星星,看它闪烁的样子。月光穿过院子里的椿树、美人樵还有牡丹的身体落在地上,让这些植物成为它的影子,和空白的地方比起来,那些说不清是月光还是植物的碎片就像一朵黑白的花从地下开了出来。月光掉在地上,花从月光里长了出来。
这样的时候,我会入迷,我会觉得夜晚比白天美丽的多。在这个小院里,我独自享受它的安静,我也可以让我的思想在一条静谧的线上跳跃然后止步。我甚至可以看到那条线上舞动的小人儿的各种姿态,那姿态表代着舞蹈的思想,节奏,困惑还有欢欣,小人儿就是我。
夜里有风。从门上方的墙头吹来,吹在香椿树有些老态的叶子上,叶子便集体摇晃,由于叶子密集,摇晃时就发出轻微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那声音在夜晚安静的气氛里,就像天簌。风吹在脸上和身上,沐浴一般,舒适通透。是现在空调的风无法与之相比的。
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的人,居住的也宽畅,几乎每家都有一百多平的面积,不像现在,可算的面积不小,有效利用的并不多。在城市想拥有一个带小院子的住处,非富豪不可。要想在院子里栽种果树花卉,只能想想罢了。所以我经常在散步时看到开着门的农家小院就会不自觉地朝里张望,我想看看他们的院子里的设置都有哪些与我的理想重逢。
旧事纷纭,对美好的事物,想想也觉得舒服。我的院子就在我的思想中生根,我知道此生实现的可能性极为的缈茫了。
此时我坐在电脑前,正规划着我的小院子,楼上的声响突然从头顶射发出来,我直线型的思绪就此陷入曲折,那些声音间断地却又持久地扰乱了我写作的方寸,关于小院的幻想因此被惊醒了。 2019/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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