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批斗会（中）（3-02）

那些年的批斗会（中）（3-02）
MLMC米粒满仓
引子：一个人，有正视不足、面对短板的勇气，可算是智者慧者；

一个民族，敢于反思错误、正视教训，才有希望、才会成熟。

二 每个“坏人”身后，都站着一位威严的民兵，他们负责看管眼前这个“坏蛋”，一人看一个。这样，前面是一排坏分子，后面是一列一一对应的民兵。民兵没有荷枪实弹，但是，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脾性狂暴的木棒子！木棒可没长眼睛，它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
批斗会上，体罚、“武斗”打人是保留节目、必备剧目。算是“文革”第二项“标准配置”。
批斗会上的民兵，每一位都像个有绝对权威的国王，管辖着本国这个唯一的臣民。虽然他无形的“临时王国”仅有一个公民，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威风凛凛的声威和至高无上甚至无限大的权力。其实，这一个庶民，连条狗都不如。无论他多么听话、多么老实巴交，“国王”都随时可以发火动怒，可以打他骂他，可以拳打脚踢，不需要任何借口，更不需要理由。
也不用等他们犯什么错，才能惩罚他。国王只要是看着哪个不顺眼，上去就是一棒子，一拳头或踢一脚。
记得，批斗会初期，有几个不识相的黑五类还不知道“行情”，可能尚未习惯自己的最新身份、没意识到自己身价地位的巨大落差；觉得自己和他们仍然还是街坊邻居，是唇齿相依睦邻友好的乡亲们；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是与他人平起平坐的“人民公社好社员”呢；完全不知道，在革命人民群众眼里，他已经变成了垃圾，变成了外人，比狗屎堆还臭不可闻！
有的站在台前也不老实，随随便便摇头晃脑、看看这瞅瞅那；有的面露不屑，有的竟敢歪斜着头向上斜刺着眼睛，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二流子架势，朝向天空那片云在“看云识天气”，或悠闲地“笑看云卷云舒”。这一着，简直就是蔑视我们伟大的无产阶级专政。结果，我们机警的国王毫不客气，一阵狂风暴雨般的铁拳暨钢蹄联合出击，将其打得七窍出血、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这股嚣张气焰，一下子便镇压下去了!从此，所有的“坏蛋”，都被拳脚培养、教育得服服帖帖，不敢乱说乱动！那以后，没有一个人，再敢有任何类似的不恭的肢体语言或表情，个个像小学生见了严厉的老师！
至今，“坏蛋”们大概已经是千锤百炼、百炼成钢了！甚至可谓个个烈火金刚！无论“国王式”的民兵怎么打骂，不管棍棒还是铁拳，打得多么坚定有力、随心所欲、粗犷豪放，没有一个人敢吭声或是疼得呻吟一声。也可能，是身子骨被打得麻木不仁、没有感觉、知觉了。反正是，无论你怎么打骂，他们都没有反应。仿佛那些铁拳、神掌、钢足和棍棒，根本就没有打到他身上。
一次次批斗会，铁的事实令其明白了：越是吭声、呻吟，就打得越厉害！也许，他们已经充分品尝了我们钢铁一般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味道。
后来，逐渐地，批斗会便形成了这样的场面：绝大多数时间，坏人们都像哑巴似的，像个受气包，像个挨过打骂的孩子一样，使劲低着头，沉默着。一百脚也捲不出个屁来！同时，不断地传来噼里啪啦的棒打、拳脚声；听到国王发号施令、斥责、或者威严的命令：“低头！再低点！”啪啪两声，这个国王上去就是两巴掌，打在“坏人”头上。又用手使劲压他的头部，或是抓住他的袄领、掐着他的脖子，压他往下低头；哪一个犯人，敢偏一下头，动一下手和脚，或者挠痒痒，必然招来几次棍棒胖揍；曾经有几次，几个不自量力的“坏蛋”，竟然敢回头看他身后的新任“本届国王”是何许人也？结果，被我们英勇无畏的国王用棍棒和铁拳“混合双打”，直叫他“一次性”“一站式”地搞清楚，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棍棒之麻辣与火爆！
比如，那次，一个国王对着他本国唯一的公民发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说是吧？你要和无产阶级对抗到底，是不是？说！是不是？！”犯人唯唯诺诺，也没话可说，他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得体。说是，说不是，似乎都不好，无法做到恰如其分。国王边打边骂：“你这个窝囊废，反革命，不老老实实交代罪行，我废了你！你奶奶的，再不交待，我送你上西天！”当然，他不会真的送他上西天！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话，只是说说而已，读者诸君切莫害怕！他只是尽职尽心、履行岗位职责，这样说说他应该说的话。
其实，“坏蛋”们似乎不大用说什么，他们说不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作为一个陪衬、一个道具、一个配角，悄没声声站在那里，基本上就够用了。
内容不重要！形式才是重要的。有时候，形式重于内容，形式大于内容。
批斗会上，不时地传来这种谩骂、斥责，以及相伴的拳打脚踢。在这个无产阶级大舞台上，我们无产阶级和革命人民群众，永远站在革命一边，站在真理一边。直把他们批斗得无地自容、抬不起头来！别说抬不起头，他们根本就不敢抬头；而且，他们只要头低得不是足够低，就会立刻遭到国王的“一拳封喉”或“一脚定音”！
记得，有一次，那个上了年纪瘦弱多病的“老地主”，大概是弯着腰低头认罪时间太长、实在是受不了，可能擎不住自己的上半身了，他小心翼翼地伸一下腰缓口气，接着继续弓腰低头。但是，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他的国王的火眼金睛，说时迟那时快，国王飞起一脚，直击他的后腿弯，砰一声他的身子塌下去，飞脚的前冲力接着使之向前直接冲下台去，落地后正好来了一个嘴啃泥！该国王，当年是部队的特务连神兵，身手敏捷至极。他的老爹，就是在地主家里辛苦50年的老长工。他的这个“飞脚掷人”，用一个美丽的抛物线直接宣告：无产阶级又一次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这个回合，反动派再次落了个嘴啃泥的可怜而悲惨的下场。
而且，同时充分有力地证明了：老长工已经翻身得解放！无产阶级革命人民群众，对地主恶霸无比深厚的阶级仇恨，终于得到完全彻底地宣泄，终于迸溅、爆发了！
一切反动派，你给我听好了！你们睁开眼好好看看吧！在这般无产阶级铁拳和铁足面前，你们就使劲儿发抖吧！
那些年，村里成天开批斗会。这些人，真是倒大霉了。
每次运动一来，就把他们揪出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随时随地会被叫来，拉到台上挨批或者游街示众。在“文革”十年里，不知道他们挨了多少次批斗。还有（时间上包含或重叠一部分的）“社教运动”、“四清运动”、“三反五反”、“一打三反”、“批儒评法”、“批林批孔”、“批邓（小平）反击右倾翻案风”等。这些“黑五类”，就像“后备军”一样，随叫随到；“时刻准备着”“听从祖国的召唤”。运动一来，他们就被再一次揪出来，推到风口浪尖上，一回回受批挨打遭骂。在生活现实中，他们丢够了丑，脸面全无；在政治舞台上，可谓红极多时、出尽了风头！
他们，好似一个万能的、通用的物件，像是“标准件”，放之四海而皆准，有着无限的通用性，适用于任何运动的、所有的批斗会和政治活动。不论是什么运动，他们都是适用的、适合的，都会把他们押到台上示众、批斗，低头认罪。只要需要，只要愿意斗他们，只要想批他们，在任何一次的批斗会上，都可以把所有的“黑五类分子”揪出来，进行深入揭发、无情批判、残酷斗争、肆意侮辱、随便打击、尽情体罚！
实际上，当时的黑五类，像他们自己养的猫狗鸡鸭差不多，可以被人任意打骂、处置、宰杀。 【说明——因为本文较长，文友朋友可能阅读起来费劲、较累或厌烦。所以，分为三个主帖发表。但是，实际上只是一篇文章，算作一个作品。——因此，请按一篇文章对待。如果阅读和加分，请随便任意选择一个即可，每人，千万不要三篇都加分！多谢，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