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前世今生

我每每拧开水龙头洗菜时，那清凉的水便从水管里“哗哗”地流了出来。看到这如此这洁净的净化水，很多尘封的往事就一股脑儿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老家坐落在黄河大堤的南侧，在40年前是个只有400多口人的小村子。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乡亲们大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自打我记事起，在老家北街的尽头就有一口老水井，井深大约4米左右。井里的水虽不是很干净，但在多年前，它却一直供给我们全村人生活用水。
太阳慢慢落下山去，在地里劳累了一天的农家女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早已放学的孩子们见到父母进了家门，他们便立刻跑过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声喊着：“娘，俺饥困（饿）了！”那时的农家女人白天在地里同男人一样干活，她回家后顾不换件干净的衣服，便一头扎进了伙屋（厨房）里。当她想熬粥时，这才发现水瓮里是空的。她赶紧抓起扁担，挑起了水桶，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北街上的水井奔去。扁担钩上的水桶摇来晃去，还不时地发出“吱呦、吱呦”的声音。它们好像在催着她快点赶路呢！此时正值三伏天，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她的身上，让她感觉特别难受。很多的蚊子“嗡嗡”地叫着，冷不丁就会被它们咬一口。她急匆匆地向前走着，猛一抬头才发现：很多人都伸着脖子在等着挑水呢！在我们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她虽心急如焚，但还是很自觉地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家里那三个年幼的孩子还饿着肚子，长年生病卧床的婆婆还等着去伺候呢！她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汗水，静静地站在那里，祈盼着快点把水挑回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长大了。现在，我已记不清村北街尽头的老井是何时消失的。只是记得：1987年我中学毕业时，村里的乡亲们为解决生活用水的难题，各家便筹资在自家院里请人打上了小压井。这小压井有两部分构成：它的地上部分是一个用铁焊成的井头，它的地下部分是一条10多米的塑料管子。塑料管的长度可根据打井深度的需要可长可短。人们若需水时，可以先往小压井的井头里倒上几瓢清水，然后，迅速用力压小压井的的压杆，只要反复多压几次，那地下的清水就缓缓地流出来了。自从我家有了小压井，父母再也不用去排队挑水了。多年前的小压井简直成了当时俺村人的宝贝。
一直喜欢种菜的父亲，在俺家西坡的自留地里也请人打上了小压井。炎炎烈日下，父亲时常光着脊背利用小压井浇菜。他一会把小压井的压杆压下去，瞬间又把它提上来。没多久，地下水就被抽出来了。那清澈的水一路高歌，缓缓地流进了菜地里。地里那些又紫又亮的茄子，那又肥又嫩的韭菜，在夕阳的余晖里越发讨人喜欢。此时，父亲脸上那一颗颗晶莹的汗珠儿，不时地流进了眼睛里，流进了脖子里。他感觉眼睛疼得实在受不了，才抹去了脸上的汗水继续用力压水。现在，偶尔去地里看庄稼时，我又仿佛看到了父亲那汗流浃背压水的样子。每每听到那“哗哗”的流水声，我好像听到了一首动听的乐曲。我工作之余，也时常去地里帮忙。父亲每每累得气喘吁吁时，总喊我过去替他压水。然后，父亲就坐在我身边，一边抽着自己卷的烟，一边对我说：“要是咱村也能用上自来水该有多好！”听了他的话，我笑而不答。父亲虽说没读过几天书，但是，他总喜欢听新闻，看看电视，特别喜欢关注国家的惠农政策。父亲望着沉默不语的我，便很有信心地对我说：“丫头，你别不信啊，用不了几年，咱也能用上自来水。要不咱就等着看吧！”小压井压水虽然比从井里挑水确实方便了很多，但是，小压井在长期使用过程中，也逐渐暴露出了不足之处：就是太费时、费力了！
日月如梭，1990年6月我从礼参职业中专毕业了。一回到家里，我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了很多。记得有天早晨，我还在酣睡，忽然感觉有人轻轻地拍着我的胳膊。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只见慈祥的奶奶在对着我笑呢。她高兴地对我说：“你姨姥娘（奶奶的姐姐）让咱今天去她家玩呢。好像是家里有啥喜事儿。”听了她的话，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骑上自行车载着奶奶就往姨姥娘家奔去……
姨姥娘住在三合村，离着我家只有1.5公里的路程。由于好奇，不到15分钟，我们就来姨姥娘家。一走进她家里，我立马发现有10几个人凑在一起说着、笑着。除此之外，还有4个小孩还在院里跑来跑去。我越发纳闷，姨姥娘家到底有啥事呢？我正在胡思乱想时，姨姥娘不知啥时已站到我的身边。“绒儿，俺庄里通自来水了！”听了她的话，我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姨姥娘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对我说：“快过去看看吧！”我顺着姨姥娘手指的方向，发现在院里安上了自来水。我赶快跑到自来水跟前，迫不及待地拧开了水龙头。哈哈，那些水一路高歌，争先恐后地从水管里跑出来。没多久，我就接了满满一桶水。这自来水，既卫生，又省时省力，随用随取。这可比以前的小压井强多了！这时，北屋里传来姨姥爷（姨姥娘的丈夫）那洪亮的声音：“俺这庄户人，今天可用上自来水了。”他接着又说：“俺今天备了好酒好菜，请大家来乐呵乐呵。”那几个小孩子是第一次见到自来水，都睁大好奇的眼睛紧盯着那个水龙头，他们不知为啥打开水龙头就会流出水来呢！姨姥娘家的小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姨姥娘家的饭桌上，摆上了满满一桌的菜。这是我见过的她家里最丰盛的饭菜。姨姥爷还拿出了他平日里不舍得喝的“景芝白干”。望着这场景，我不禁又想起父亲以前曾和我说的话。他老人家的话都应验了，地里刨食的庄稼人真的用上了自来水啊！
2001年9月份，我们一家人搬进了码头镇府的老屋里。3室1厅的老房子虽然挺宽敞的，但是这些老房子由于年久失修，每逢下雨天，总得拿着盆子、罐子搁在屋里接水。老屋外的自来水管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独自默默承受着风吹雨打。而一到冰封大地时，这生活用水又成了困扰我家的大难题。自来水管常常被冻住，若是想接些水只得用火烤。有时即使烤上1个多小时，水管里仍然流不出水来。若是急需用水，只好厚着脸皮去邻居家借水。想想那六年用水困难的日子，真不知道是咋熬过来的。那时，经济条件差，也只能眼巴巴盼着早点解决用水的难题。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自来水安进屋里……
2007年11月19日，我们终于告别了镇府的老屋，兴高采烈地搬进了3室2厅的新楼房。住在宽敞明亮的新房里，最让我感到开心的是：阳台上、厨房里、厕所里都安上了自来水，洗衣做饭那个方便就别提了。每每看见从自来水管里流出的水，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爱人每次看到我乐滋滋的样子，总是笑着说：“用水可不用发愁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你提不动水桶了。”爱人还在阳台的自来水管的旁放上了洗衣机，若是想洗衣服，拧开水管的阀门，水就自个儿流进了洗衣机里。衣服在洗衣机里来回旋转着，旋转着，我仿佛听到水在唱歌呢！
我们码头镇位于邹平市的西北部，以前被称之为“邹平的西伯利亚”，也有人称之为“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全镇很多村子都用上了净化水，乡亲们再也不用为喝水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