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厕所面”说起

从“厕所面”说起 三秦大地是一块好地方，是秦的发源地，也是汉的发源地。用当地的话说：真的是——聊咋咧！ “日出江边红胜火”，这里没有遮挡，太阳刚一露头，便分外的耀眼，红彤彤的把三秦大地照得透亮。古时称这里为天府之国，楚汉相争，甚至有了约定，“入咸阳者即为王”。只是后来项羽反悔，害得刘邦去了汉中避难。这样也好，多受点罪，便知道天下来之不易。不过，也幸亏他老人家去了汉中，要不然这汉民族何以得此名？源远流长，总得有个头啊。源头就在这里——三秦大地，这才可以名正言顺，做汉族的发源地，垂青历史，登上头一把交椅。 于是，5000年的历史得以延续，文明就这样一代一代传承。有时候开天辟地，有时候腥风血雨。前进的车轮是挡不住的，人总是以美好作为奋斗的目标，相同的时光下，演绎不同的梦想。生活看似平淡无奇，完成的却是人类的奇迹。 我总是带着崇敬之心，在这片大地上站立，对于先人和他的历史，我顶礼膜拜。所以，我的所作所为也总是小心翼翼，我不能做辱没先人的事，给这片土地抹黑。我作为汉人，同时也是秦人的后裔，每一个身份都是我无上的荣誉。 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有秦人的开拓和进取，也有汉人的坚毅和耐力。我作为这片土地上的继承者，担负着历史，也传承着文明。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我觉得这也是每一个秦人和汉人的责任，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得为这片土地开拓进取。有能力的做大事，没有能力的做小事。即使种几亩地，安分守几，本本份份，也是一种贡献。沉默的大多数，都活在自己的故事里，只要不出格，在做人这一面，你也有资格。 但这种传承需要自律，大的方面，文化修养，小的方面，言行举止。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总得有底线。什么可做？什么可为？什么该弃之唾之？有时候一个人的行为看似平凡，其结果却是很严肃的事。常言说，一只老鼠害了一锅汤，害群之马，人人得而诛之。不要做过街老鼠，更不被千夫所指，这是做人的根本。你大声说话了，周围的人便跟着吵闹；你怒骂不休，别人也只能暴跳如雷。好话就像一杯茶，沁人心脾，也渗入骨髓。你高兴了，别人也跟着笑逐颜开；你心花怒放，这个世界就会变成欢乐的海洋。 前几天跟一个朋友去一家苍蝇馆子吃饭。（请原谅，这就是现代文明传承的结果，不知道这个苍蝇馆子是几个意思？）他告诉我，有一家饭馆生意很火，火的不光是它的味道，还有它的名字——厕所面。不知道你听明白了没有？这面怎么会跟厕所连在一起？平常只知道臭虫和蛆，要么大便和粪，只要一想到厕所，这几样东西，便在脑子里活跃。但现在不同了，感官跟听觉出了问题，连嗅觉也跟着倒霉，接下来是味觉，一起跑来受罪。他把吃的放在厕所里，教你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听说去那里吃饭的人很多，常常是一桌难求，连个座位也没有。很多人挤在外面，最后面煮好了，免强找个地方，以下蹲的姿势。这种姿势只有在厕所里频繁出现，现在却变成了吃，以拉的姿势，“厕所面”由此风靡世界。 其实并不是这个原因。起初，这家面馆靠近一间厕所，因为那是那块地方唯一一间公厕。众所周知，来的人多了，找不见面馆，一打听，厕所旁边的就是。于是，精明的老板，直接给自己的店铺命名——厕所面。我想他是小学没有毕业，以文盲者自居。这样的水平只能放在口头禅上，他竟敢明目张胆地变成招牌。而且一传十，十传百，让那些食客口水涟涟。 饮食文化跟生活息息相关。四川人爱吃辣，山东人爱吃蒜，陕西人爱吃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骨子里的东西，生来就是。家常面，放到陕西热油一泼，便是有名的油泼面。前几年，咸阳流行好几家有名的面馆，“箸头面”——言下之意，就是面条跟棍子一样粗。这是一家大众化的面馆，价格全市最低，不分大小，两元一碗。（现在可能涨价了，不过味道没有以前的好了。）老板是一个头发花白，脾气古怪的人，三言两语不合拍，就会把客人撵走。他不在乎少你一个，你爱吃不吃，因为他这一碗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有时候老爷子心情大好，会给你讲讲古都咸阳的历史，讲讲他的“箸头面”到底具备什么样的魅力？面劲道，辣子有味，热油便是灵魂，只要听见滋啦一声，随着一股油烟，香味弥漫。 我是那里的老顾客，对老爷子的态度很不屑，但对这种文化的底蕴很是崇拜，一个箸头，既形象又文明。陕西人对面食的叫法奇特，有棍棍面、裤带面、马虎面、还有驴蹄子面，更甚者，还有叫老鼠尾巴的。我想这些都是大老粗传承下来的，渊源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先秦。但有一种面食，让人更为钦佩，它的叫法独特，甚至为了这一种面而创出一个汉字，就像武则天为了她的名号而创造出一个“曌”字一样。biangbiang面（那个字写不出来，没办法。），传承的是陕西面食文化的精髓。如果你来三秦大地不为这一碗面而折腰，就像不到长城非好汉一样，你是体会不出秦人吞吐日月的气概和雄心的。 首先，那一个大碗就会让你震惊不已。配以宽大的面条，这时你会发现，也只有这样的碗，这样的面，才配跟秦人一起，千古流传。仿佛一切都是浑然天成，800里秦川就该有这些特大特美的东西，雄伟壮观，让你的味觉、视觉、触觉、听觉，到达极限。 后来又出现了一家面馆，大有喧宾夺主的气势。其实这也是主人的无奈，为了生活，养家糊口而已。主人是一个瞎子，做不了别的事，却擀得一手好面。最初也只是一个起早贪黑的小摊，在街边撑起，几条凳子一口锅，给行人一个方便。有人走着走着便饿了，于是坐下来，叫一声：老板来碗面。瞎子便站起来，摸索着，尽管这样，却也是几分钟的事。那面其实再平常不过，三秦大地任何一个村子，任何一个妇女，她就是再邋遢，也能把面擀得薄如蝉翼。然而，瞎子的生意却火了起来。它不同于油泼面，因为那样太麻烦，多了一道工序，而且热油让瞎子操作起来也不方便。但瞎子也有精明的地方，他提前熬好了猪油，每一个碗里用勺子挖出一大块。青菜洗起来也不方便，瞎子就用白菜代替。喜欢吃辣的有油泼辣子也是现成的，自己调去，剩下的油盐酱醋随自己的爱好。食客就这样越来越多，瞎子面、箸头面、马虎面，一时间平分秋色。 但瞎子面的匾额却不这样叫。他有两个女儿，个个出落得楚楚动人，怎么可以带上这种侮辱性的名字？干脆也无名无姓，招牌上空空如也，只任食客嘴上喊来喊去，不落实，也就不以为耻。生意火了，瞎子再也不用露面了，人前站着的是他的女儿。当人开始认钱的时候，心也就变了，面再也不是瞎子以前擀出来的味道了。食客越来越少，仿佛是一种施舍，总有让人明白的时候。就这样火了几年，也就这样自生自灭。究其原因，我觉得它太普通化了，怜悯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没有文化的底蕴，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面，无名无姓，没有它的灵魂。瞎子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的劳动，况且人心向善，猪油是腻的，并不是人人都喜欢。但善心却是真诚的，你来我往，只为了给瞎子送去一份温暖。 “瞎子面”彻底消失了，紧接着又火了一种面。因为那是在一个十字路口，周围有很多夜班回家的工人师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生意应运而生。这是一种大众化的面食，再普通不过了。擀面并不是一项绝技，只是现在的人太懒，更有甚者，女孩子花枝招展，柳叶弯眉怎么可能去擀面。也就是这种辛苦完全手工制作，面的劲道便在汗水里完成。就要这种味，家常便饭走进了人间。切几样小菜，萝卜丁、土豆丁、青辣椒、豆芽、青菜，有做好的臊子肉，挖两勺出来，一起搅拌。因地名而赋予一种面食，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回。但这次却不同，汇通十字而得名——汇通面，融会贯通，天下独行。露天的场景，几万人的食客，热火朝天的场面。吵吵嚷嚷，给古都咸阳的夜色，不知道增添了多少欢乐。 但现在我却很反感——“厕所面”，怎么能跑到人的餐桌上？竟然跟三秦大地的文明一起，进入了历史。优质的总是精华，拙劣的应该被淘汰。错了，我们就要改，对的，我们应该发扬光大。赞美一些就要反对一些，拉屎的地方不能放餐桌，死人的地方不能哈哈大笑。这是生活最起码的常识，文明，应该有它的健康和意义，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能胡作非为。我当初陪朋友去了一次，一碗面而已，想起它的名字，总觉得胃里不舒服。因为那两个字总在碗里，让我的下咽困难，吃下去，很不喜欢。说起它的做法，箸头面是拉面，瞎子面是手擀面，汇通面也是。现在轮到它，也逃不出这个圈子，大同小异，还是那样的做法。我觉得在陕西，只要你肯出力，为客人擀一碗面，你的生意一定会热火朝天。 好在这几年“厕所面”慢慢沉寂了。如果你带着肚子去吃饭，可以原谅，要是带上文化一起品尝，那你便是三秦大地的罪人。这要是和物质文化接壤，岂不会让人笑掉大牙？不能为了钱包而留下遗憾。当我们不再为柴米油盐而发愁，就要为子孙后代留下文明。三星堆不是正在发掘？那些熠熠闪光的东西，才是先人的智慧，文化的精髓，同时也是文明的象征。 不愿意让这些侮辱文明的东西长留于世，我点灯熬油写下这些文字。一是告诉你，我是秦人的后裔，汉人的子孙，我要继承和发扬伟大的列祖列宗，为文明的进程做出我生而为人的贡献。二是要你们知道自己处身在哪里，这一片土地，神奇而文明，富足而光荣，你的一言一行代表你，也代表这片土地。三秦大地——她的名字，比你的生命更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