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粒探案：汇 款 单（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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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探案：汇 款 单（散文）
MLMC 米粒满仓 　　那年，距今60多年前的一天，不识字的爷爷托人写信，给正在部队服役的我的父亲。当时，父亲在陕西西安军校任教。信的内容，是叫父亲寄钱回家。爷爷说，怎么半年了没给家里汇款？等等。
　　显然是，家里没钱了！父亲见信后很奇怪、颇吃惊！回信说：怎么回事？我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从来没有中断过！而且一天不拖延，每个月发工资的第二天，我就去邮局汇款。怎么会没收到钱呢？
　　幸亏爷爷写信来，否则父亲还不知道这回事。如果两个人都不提及此事，恐怕就错过了——都不会知道此事的戏剧性意外变故。可能，爸爸很自然地以为爷爷已经收到！爷爷也想当然地认为儿子没汇款、也不问一声，心里还会结下疙瘩或生闷气，怪罪爸爸把家忘了。
　　爷爷也同样感到很奇怪。
　　后来，爸爸回家探亲休假。爷爷批评爸爸：怎么可能收不到？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汇款？可能还以为是父亲说谎，没寄钱回家却说寄了。爸爸和爷爷为此事争争讲讲的，当然觉得很冤枉、特委屈。
　　休假期间某天，爸爸偶然在街上捡到了一枚印章，一看居然是爸爸的名字。但是，不是爸爸自己的名章，而是不知什么人私刻的。印章尺寸和印文，与爸爸的印章似乎完全一样，目测看不出差异。
　　自然，该章是仿照爸爸的印章套做的。凭此可以假乱真。
　　然后，爸爸和爷爷私下分析探讨，这才有几分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也许，爷爷这时才相信爸爸讲的是真话了。
　　真相应该是：谁专门刻制爸爸的名字印章，偷偷领取爸爸的汇单。与前述没收到汇款合一联想，就明白了：这是一个诈骗案！
　　可是，私刻名章的人会是谁呢？领钱的是谁？这两者，还有可能是一个人。
　　分析来分析去，焦点集中到村里的会计身上。因为，汇款单就在会计手里，别人接触不到汇款单。平时也是他收发信件、交给爷爷汇单。假如是别人盗刻私章，仅有印章，没有汇款单便无法提款！会计自然也不会把汇款单交给他人。
　　那么，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事情就是村里的会计一手所为。只有他有作案机会、作案时间、作案条件，虽然不知道他有无犯罪动机、出于什么目的。他偷刻私章，再用手中的汇款单，去冒名提取汇款，这才可行。
　　而捡印章的地点，恰巧在村会计家西边不远的南北向村街上。
　　这事至此，案情其实已经大白。如果报案的话，很容易就可以查明白。作案者就是村里的会计无疑！
　　但这仅仅是我今天的推断。当年，爸爸和爷爷是怎么想的、具体是如何分析的，我并不完全了解。
　　可惜，爸爸和爷爷都没正式追查此事。比如去公社邮电所查询一番，看看怎么回事？其实，此事一查就明了了。
　　也没报案，将此事压了下来。农村人经常都这样办事。或者因为胆小怕事、怕得罪人；或担心把事情闹大或复杂化；或者以为无法查实不好解决；或看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等。
　　按我今天的想法：应该这样办理，去公社邮电所比对印章，是否与爸爸自己的印章完全一致；他比照爸爸的印章盗刻技艺再高，也注定不会完全一样，必有破绽、差异、蛛丝马迹，包括尺寸、印文字迹不会绝对相同；然后，问问派件员来取款者什么样等，一下子便可判定作案者是谁。这很简单易行。
　　报案以后，派出所民警可以直接约谈这个会计，令他交代汇款单究竟去向何方？给了谁？他如果不承认，就以爷爷没收到汇款单为证，命他提供（举证）爷爷收到汇单的证据。他如果提供不出证明，就是他盗领了汇款单。
　　农村人，尤其在当时全社会生活普遍异常粗糙的环境条件下，收发挂号信、汇款单是不用接收人签字盖章的。都是你给我、我接受，完成交接。期间并无任何书面的交接手续和签收证据。同样，平时村民们互相借钱一般也不写借条。从理论上讲，我给你了，你可以说没收到，我接手了也可以讲你从未给过我！那个时代，乡下人乡下事皆如此，是凭借互信、默认信任，以良心人品加持，预先设定对方是正人君子。
　　那么此事，正是会计利用了这个程序漏洞，浑水摸鱼而得手！关键在于，该人不是正人君子。他践踏了正义和原则，辜负了人们心中良好的默契与互信。
　　当然，假印章上面应该有作案者的手印。但是，因为掉在街上不知道几天了，指纹可能已经不清楚或消失了。干燥的木头印章上面，本来就几乎留不下或看不清手印，即使有也不会很清楚。或者，爸爸当时不知道、也没想到要保护印章上的手印等犯罪证据。
　　现在想想真是可惜。可惜的不光是丢钱。更重要的是，应该把这个罪犯查出来依法惩办。我没问询父亲为什么没追究此案，是胆小怕事、为息事宁人，还是粗心大意、没有分析透彻，抑或其他某种不明的缘由故意不报案？
　　事发当时，我还没出生。后来，爸爸讲的时候我才知道原委。但是当时我也没有深究追问，没往深处想，何况已经是过去的旧事，于我就像听故事一样。证据早已毁失一部分，要彻查有困难。当然，邮电所的盖章签收那时应该还在案，该是可以查实的。
　　如今细细想来，这事真是蹊跷、非常神奇！
　　您仔细想，爸爸回家探亲，一般一两年才回家一回。那时候，妈妈已经随军在军校居住。因此，爸爸不是每年回家看望爷爷奶奶；且爸爸回家，也很少外出；我家距会计家很远，大约有500米间隔多条街道，两家根本没有交往；所以，那一条街父亲几乎不大走或很少路过；那么，爸爸亲自捡到、遇上该印章的概率就微乎其微几乎为零，甚至是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
　　更何况，脏乱差的村街，可不比城市街道那般平整光洁。凹凸不平上塂下崖、泥巴加上石头瓦块、杂草丛生垃圾杂陈，还有臭水沟弯弯曲曲……这些都给发现一枚小小的印章，凭添许多障碍和难度。
　　捡到这枚假印章的前提，是持有者必须丢失该印章；特别是，要在短时间内完成丢失与捡拾的顺利“交接”、需有机配合默契“协作”才行。早不行晚不可，他丢失该印不久，爸爸就必须捡到此章。否则，无论丢失太早太晚，爸爸都赶不上；且丢失以后，村人无论经过多少人次，都必须看不见、捡不走。
　　而最蹊跷的是，怎么那么巧，早不丢晚不掉，偏偏在爸爸回家探亲短短的几天丢失？还有，怎么就正好被爸爸捡到了呢？怎么没被别人捡走？或者被他人捡到送给爸爸？
　　问题是，村里每天经过此南北主街道的男男女女不下几百人，他们上山干活或收工回家都要经过这里；所以应该是此章丢失在此街、此处不太久，否则早被别人捡走了，或被雨水漂流冲走或腐烂变质。
　　总之，爸爸几年回家一次，休息不了几天；盗刻者必须是正好在此期间，丢失该印——好像是他专门趁着爸爸休假在家，将假章“拱手”“送上”，他仿佛知道，过一会父亲就会过来捡拾；接着爸爸果然就去了，好像事先两个人已经约定好了时间地点似的，到达“交接地”、一看果然印章在此，弯腰捡起，完成“交接”！
　　尤其是，那个会计是个非常精明细心谨慎之人，属于“人精”级。如今想来，他还应该是个奸诈狡猾卑鄙之徒。特别是，这样的盗刻行为，他必定异常地谨小慎微处处怕人，精心保管此章。
　　然而，印章却偏偏丢失了！就在此时、此地！
　　你想，此事多么奇巧、玄妙！非常的玄乎！越想越觉得怪诞！
　　现在想想，真的仿佛是天助、神助。因为，只要上述的所有环节、方面、因素、时间、空间，有一个不具备、不凑巧，没有准确到位，父亲就根本捡不到此章。
　　换言之，只要人物、道具、时间、地点，有半点配合不好，这出“戏”就演不成！
　　制造这样“绝妙”“神奇”的高难度巧合，或许唯有天老爷才能胜任！否则，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说，这是奇迹！我总觉得，也许是天地神在暗助父亲！
　　就是说，爸爸要捡到这枚假章，太难太难了！
　　这得多么大的概率、多么大的巧合才可实现呢？
　　遗憾的是，父亲和爷爷大概没有深刻理解老天的良苦用心，从而没有报案追究此事。让这个恶魔逍遥法外。从而，辜负了老天爷的此番好心美意！
　　“多行不义必自毙”！该会计的行为与结局，再一次印证了这个宇宙法则、自然规律！
　　有些事，是有定数的！上天是公平、公正的。你看苍天饶过谁？！
　　多年以后，这个会计终于被逮捕了。表面看，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他暗地里养着一个情人，通奸，不知道被谁人告发暴露了。他因此现原形，被判几年有期徒刑。
　　而实际上呢？我相信，应该是老天爷在给他积攒着罪恶、暗暗地记录着“变天账”。积累到“量变”极限，就会发生“质变”、正式下手收拾他！
　　这一切，都昭示着一个宇宙真理：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立马就报！
　　那个时代，特别是在闭塞的乡下，他居然养着一个情人，这是天大的事件、爆炸性的丑闻。这样的事，在今天不算稀奇没有什么。可在那个十分正常的时代，却是惊天的花边新闻。
　　写到此刻，我忽然灵机一动：是否，他正是用爸爸的汇款，圈养着这个女人？很有可能，虽然不太确定，没有直接证据。
　　更有可能，恰恰正是因为他要奸养该女人，需这个无处拈来、无法“列支”的“额外开支”，才动了这个歪邪心思，铤而走险盗刻印章。
　　村里农民平时没有收入没有工资，直到年底决算开资才发钱。而且，每一家的年底结算收入，都是在街边张榜公开宣示的。他与情人通奸，自然需要物质基础保证，但又很难有这份秘密的、见不得阳光的资金来源。他的正常收入，在家人面前都是公开的，无法挪用到情人身上。所以很有可能，他正是用爸爸的汇款，进行钱色交易买卖这个女人。
　　从爸爸捡到假印章以后，再没发生汇款丢失现象。
　　那人丢失了假印章，他明白，这意味着有可能此事真相已经败露。所以，他断然收手，不敢再重新刻章、继续冒领汇款。
　　在那样的社会环境里，此人竟敢做这等伤天害理的龌龊无耻勾当，简直惊人至极，可谓色胆包天！一旦事发，必然是逮捕坐牢无异。
　　这个事件，在上世纪50年代，应该说是一个大案。因为，那时候社会风气很好，人人夹着尾巴做人，政治环境清正、经济领域明澈、个个安分守己，社会治安优异，几乎没人敢胡作非为。经济领域的犯罪更是少见。
　　故然，此案便尤显突兀、荒诞、性质严重。
　　这三件事——偷刻私章、盗窃汇款，私养女人，足以证明此人品质恶劣、道德败坏、堕落至极——尤其是，相对于彼时规范纯朴、正常的现实环境。
　　尽管，他在人前总是一副道貌岸然、正人君子相。虽然，原来他在村里威信很高、口碑颇好！
　　我私下猜想：究竟是谁在幕后，亲手导演了这一幕精彩的“人间神剧”？
　　此事，恐怕只有无所不能的上帝，才能安排设计得如此精妙、完美无瑕！
　　什么叫万能的神，何为天衣无缝？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