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句话

　　看到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人怀念故乡，其实是怀念回不去的童年时光。配的画面是村子，有树木房舍。心有迟疑，自己是这样吗？ 　　或许是。或许，一部分是。人的意识复杂，难以廓清。 　　汉字神奇。比如怀念。将两个字拆开来，会有发现，会有联想。意识如麻，难以走脱。蛛，茧，鸟雀，抑或水纹云身。每每都是镜子，或明或暗，映出生命光色。在此之前，人可怜。 　　在你看来，这此究竟是什么呢，某一时刻的意识清晰？以五蕴皆空的角度来看，此又如何。 　　发现室内亮了。顺光源看去，窗外椿树展露冬颜，黄叶纷落，树间疏散。季节是冬，可树更像是在秋，因为那些黄叶。最初头脑中浮现几个词，秋，尾声，进而意识到，秋去，已然是冬了。 　　不知树是楼后住人栽下的，还是风带来种子自然生成。结果是，树长势好，以蓬勃之姿将光线遮住，令室内暗淡。好多人进来第一印象，这屋里够暗的，偶有谈及那些树，窗子上攀附的爬山虎，潜台词是，该弄掉。开始不想弄，觉得挺好，像小园子，心可近之。自然，这种念头无法与人言明。这里面有取舍。 　　在同事建议下，把窗外的爬山虎扯掉了，好处是明亮了许多，坏处是，少了一道风景。若明年再爬上来，依旧留着吧，有风景看总是好的。只怕，以后再也没有了。遗憾。 　　这种事无法言说，现实生活中，你可有倾诉对象，清醒时或酒后散淡，说自己于一道风景的钟情？大概，只能放在心里，或是诉诸文字。一个个方块字，砖石一般，叠垒成路，这种诉诸多了，便是于心的描画，胜过酒桌上的信口胡扯。世间有好多重要事，其中一件可以是把自己放下，放在这里，一如窗外绿植满满。一个念头闪过，总有一天，自己会停下来，不再书写，如此，心何处安放？如何安放？书本？音乐？默默不忘的某个念头？不知道，说不出来。不去多想吧，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总会去。车行隧道，总有出去的时候与光景。 　　上下班骑自行车，速度快了，却忽略了风景。红绿灯前停下，数秒，看身边行人男女，绿灯亮起，纷涌而过。这些影像平实，很少引起联想。偶尔一次，见到路边三轮车旁卖糖葫芦的老人，年纪够大了，让人心生亲近。这个年龄了，还要为稻粮谋。进而想到母亲，想起她在小本子上记下自己的开支流水账，油、气每一笔多少钱。小本子在桌边靠墙，紧挨父亲的相框。父亲在世时，母亲从来不管钱，不记账，现在父亲没了，这一切都要依靠她自己从新做起。这个年纪拾起这些事，实在有点难为。父亲当初的大包大揽造就了大空白，需要一点一点填补，这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事。 　　一念间的事，行人车辆在身边经过，碎片一般。以前走路，顺着人行道，一步一步，感觉踏实。沿途地砖颜色，间有破损，树的样子，叶子的颜色，边走边品，有十足慢味。那些时候，注意到卖拴马扎老者的手舞足蹈，梧桐树花落满地，黑色的桑葚，蔷薇花挂了一段墙。一路之隔，另一侧少有风景，显得有点乏味，即使路边也有树。 　　鬲津河沿岸改造之后，多数时候顺河岸走，水泥路面染了铁锈红漆，让人产生错觉，以为是塑胶。水清了，沿岸种了各种树花草，天暖时候，间次吐绿绽放，让人欣喜。垂钓人白天晚上坐在水边，自得其乐。一路之隔，阳光壹品的楼盘正在施工，显见得是借了沿河景观的光。 　　楼市迟了，在不入流的小县城处处感觉到这种讯息。饭桌上谈起合村并居，各种看法，都知道上楼是大趋势，生活方便，开支多了，对没有其他经济收入的老年人来说，单是水电暖费就是一大项。谈论这些的时候，时有想到母亲，想到她在村子里的生活，想到她省着用自来水，用木柴烧水，种小菜地，这种方式她勉强可以过，若是这一切全部改变，是一种挑战。 　　十月一回家上坟，车子停在胡同口，碰到母亲骑着电动三轮车从胡同里拐出来，问她去干嘛，说去东边有点事。果不其然，去买菜了。中午姑和姨带着孩子们来，地上堆着烧纸和礼物。招待客人是一项开支。晚上吃饭，她准备了炖鸡、肉，炸蚕豆，芸豆，蒜苔等。我说，又不是来客，买这些东西干嘛，家常菜就行了。母亲含糊说，这么多人呢。看得出，母亲脸色情绪好多了。她说自己用地瓜叶蒸的窝窝头，一天吃一个，就着院子里自种的小青菜，煮几个水饺什么的。嫂子说拿过去四个。哥哥笑说，自己不吃。这种饭食属于母亲的减肥餐。到底有没有效果，爱人夸赞母亲说管用，看着瘦了，精神好多了。母亲喜笑颜开，自嘲浑身是肉。 　　在家里人看来，母亲这个年纪了，还减什么肥。我劝说母亲减，而且教给她方法。减多减少无所谓，经历这个过程也好。父亲没了之后，最担心母亲一个人难适应。父亲像窗子上的爬山虎，遮了光，可是踏实。母亲提及前段时间每天晚上早早把窗帘拉上，整晚开灯。我们开导她，有什么可怕的，家里没值钱的东西。其实自己知道，母亲貌似粗线条，外向，其实心事重着呢。希望她心有寄托，比如吃饭这样实实在在的事，来体会由身体开始的慢慢改变。 　　母亲依旧炒鸡蛋让我们带去墓地，她说父亲爱吃。麦苗绿了，土松软，不远处的风力发电机通体白亮，静默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