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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羊奶小米饭

2022-01-09叙事散文寂静安然
羊奶小米饭文/王春梅厨房是母亲的乳房,恋人的双手,宇宙的中心(土耳其女作家艾斯勒.佩克)。尤其小时候——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些关于所谓的美食记忆,就像一张初始的画布上描上去的第一笔墨迹,至今仍在脑海里清晰明亮着。从我有记忆起,父亲总是病体恹……

  羊奶小米饭    文/王春梅   厨房是母亲的乳房,恋人的双手,宇宙的中心(土耳其女作家艾斯勒.佩克)。尤其小时候——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些关于所谓的美食记忆,就像一张初始的画布上描上去的第一笔墨迹,至今仍在脑海里清晰明亮着。   从我有记忆起,父亲总是病体恹恹——罹患肝、胃十二指肠溃疡等多种慢性疾病。不仅不能下田劳动,犯起病来,即便简单的家务也不能分担。为着很多时候没日没夜、折磨得父亲大一声、小一声、不断呻吟的病痛,也去过医院问诊。可最终的结果都是告诉我们,像这种慢性疾病没有什么特效药物,大多只能靠养。   养,于农村一个没有劳动力的六口之家,如何方能做到呢?无他,只好买一只奶羊,日常喝点羊奶贴补一下。   羊奶是所有动物奶中最接近人奶营养价值的一种乳品。并且属性温和,老少皆宜。   家里的第一只奶羊到底是哪一年买下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宁静的清晨,万物尚似醒非醒的漫散样子,母亲便拿着一个干净的罐头瓶子,来到几近湿滑、散发着一股膻味、奶羊的地场上,她慈和的小声唤起卧在地上、肚皮白囊一样,起起落落的奶羊,再留出一米长度、踩住拴羊的绳子,然后小心的蹲在地上挤羊奶。经过一夜的沉淀,两个明亮、胀满的羊奶子动起来一颤一颤沉甸甸的,像两只倒放着、挺拔的大耳朵。哧,哧,为母亲轻柔的握住,一张一弛中,雪白的羊奶像一条条细细的白线,汇聚着打在透明的瓶壁上,再漫流而下,像白雾一波接一波。一会,一侧的奶子便懈瘪不对称起来,再换个方向挤另一侧。   为束缚、反刍着的奶羊安静地配合着。偶尔,或许因为奶水充盈,胀痛,不免躁动挣扎,踢翻奶瓶。每有意外发生,母亲心疼的成度一如父亲一天的口粮被无情地夺走了似的,特别恼火。如若顺利挤完一天的羊奶,得,不用说,悄悄中脚步自然轻松愉悦起来。   若干年后,读哈代的《苔丝》,里面关于苔丝系着围裙、在一家农场,清早为主人一把一把埋头挤牛奶的生动画面,总不由自主的想起小的时候,母亲挤羊奶的情景。   刚挤出来的羊奶颜色青白,沉甸甸的。   囿于罹患胃病的父亲不宜食用高粱米及属性寒凉的稻米,便多以小米为主食——以新鲜的羊奶蒸小米饭吃。   用羊奶蒸小米饭很简单,即在下面炖菜或其他的大锅里放一层蒸帘,于蒸帘上面用饭盒盛好干净的小米,其他便如正常蒸饭一样,将过滤后的羊奶加足即可。   尚未及揭锅,渐渐熟透的羊奶小米饭的香味便漫溢开了。打开锅盖后,满屋子都是一种特殊的香气。再看卧在蒸帘上权威着一切的主角——为埋藏的热气鼓凸着、中间一汪白汤、四周粘有几粒暗色的秕谷、满满的一盒小米饭呦,像添加了颜料似的,亮黄亮黄的!   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如果饭时正赶上有来串门的乡亲,准会不自觉的这样问上一句。呵呵,是羊奶小米饭。哦,羊奶饭原来这么香啊!说完仍会半信半疑、不时向饭桌上瞟两眼,然后下意思的吞咽着悄悄涌上来的口水。   羊奶小米饭自然是生病的父亲的专享。吃不完的部分,母亲总是习惯性的让给正在长身体的我们,尤其作为家里最小的哥哥与我。总是毫不客气的占尽先机。   香喷喷的羊奶小米饭吃在嘴里,仿佛整个味蕾一下子均为唤醒了似的,激动着,争相分一杯羹。除了不时吃点盐酱之类的,完全享受中的我们再不想其他。甚至即便盐酱也免了。   到底有什么不同?羊奶小米饭为什么会这样香甜?带着满满的好奇索性拿来一面镜子:将咀嚼中的饭碎为颤颤的舌头推着并努力控制住涌上来的口水,贴近镜面,发现咀嚼过后的小米饭仍像羊奶似的白色的,准确的说是白色、有着特殊口感的粘稠浆体,不似普通的饭碎,松散、味淡。认证中故意将每一口香甜的饭食多在口腔停留一会方得下咽。   有香香的羊奶小米饭吃的我们一时感到特别满足。   它是朴素的、有着食物缠绵、醇厚的天然馨香——亘古,久远,牢牢的吸引着我们。若干年后我总结:那种香甜是生命原动力的一种渴望,不是人为加工出来的——今天浓了,明天淡了,尽管也生猛、烈辣,浓妆艳抹,可时间长了,仍觉可有可无。   要说羊奶还真是种奇妙的物质,放在小米里面,做成的小米饭亮黄亮黄的;放在大米里面,做成的羊奶大米饭雪白雪白的,且不说它出奇的香味,仅凭外观便一目了然。   世上,似乎没有哪种美好事物,得来全不费工夫。很多年里,为父亲能有一个好身体,家里一直饲养奶羊。它每天由我或者哥哥牵出去,用绳索固定在一个青草茂盛的地场,中午放学时抽空换个地方,到晚上再及时牵回来。循环往复,每天如此。   羊有个特点:即再好的草料只要羊蹄踩踏过后,便像受了皇封似的不再食用。所以,在依靠玉米秸秆喂养的漫长的冬天,关于一只奶羊的日常,自然成了问题。尤其在有其他活动安排过后,一时显得更碍事了。只有作为一种回报,每每吃着香喷喷的羊奶小米饭时,那种每天经营的辛苦方变得似有若无。   到底养过多少只奶羊?我们已经无从记得,只是关于饲养奶羊的有效经验,即便家里最小的我也深谙此道。   一般乳头大的奶羊奶水好。而徒有一个大奶盒子,上面如豆似的、顶着两只小小的奶嘴的那种便差多了。很多年里,我们屡试不爽,深受其益。   经年里有着营养丰富的羊奶的补养,父亲的身体渐渐硬朗起来。相继长大的我们也纷纷去乡镇读书、去县城读书,饲养奶羊的日子到底还是画上了句号。   你好高啊!你父母也一定都很高吧?长大后、每有陌生人看着身高1.72米的我,便不妨这样问上一句。当得知父母都身材平平时,又不自觉的微笑着追加:那你小时候的营养好!呵呵,好啥呀!一刻,在心里,忽又想起作为额外营养的香甜的羊奶小米饭来。那心境,就像汪曾祺笔下的《高邮的鸭蛋》,温暖而深刻。   如今,物质极大丰富,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大浪淘沙中,作为味蕾,就像一张涂了太多笔墨的画布,反倒记不清哪是哪了。   唯有物质本身的原香,像一笔账,真实,具体,直通心窍。   那个香啊!每与母亲聚在一起,聊起小时候的七七八八,再首当其冲想起香喷喷、黄澄澄的羊奶小米饭时,母亲总是情不自禁的这样来一句。嗯,是香,我点着头:满屋子都香。说完,无声的喧嚣中,我们一起回味着、回味着。   202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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