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鸟（原创首发）

　　听鸟
文/银河水
　　春暖花开，广场东北角的花丛树荫下，阵阵鸟鸣，声声悦耳。平时并不喜欢提笼架鸟的我，此时无所事事，不由自主地顺着鸟声悠悠然走了过去。
　　灿烂的阳光下，树影婆娑，人影攒动，鸟笼密布。那些鸟笼五花八门，五颜六色，有的挂在树枝上，有的摆在石凳上，有的放在台阶上，还有更多没地儿放直接座在地面上。
　　每个鸟笼都去掉罩布，笼中的鸟在笼中上蹿下跳，不时发出阵阵悦耳的鸣叫。我小心翼翼地和那些鸟笼保持着五六步远的距离，远远地欣赏着笼中那些并不是五颜六色的小鸟。
　　我不敢过于靠近他们，当年曾经因为离得太近被人家呵斥一顿。那时我也是听见一只鸟明亮的叫声，十分喜爱地想靠近之时，那鸟的主人好像看见魔鬼一样紧走两步拦在我面前，说他的鸟怕生人，而且我还是穿的红衣裳，会把鸟吓坏的……
　　尽管我一直尊老爱幼，当时心里还是十分恭敬地问候那老家伙的几代祖宗，悻悻地离开他们，甚至恶毒地诅咒他的鸟活不过明天……
　　吃一堑长一智，我今天自然不敢再随便靠近人家的鸟笼，省的吓着人家的宝贝鸟。我像遛街狗似地在鸟笼阵里来回穿梭一遍，引起那些互相谈论什么的老头们的注意，一道道不算锐利的目光不约而同得往我身上扫射过来——估计他们在猜测一个从不玩鸟的陌生人来这里逛游什么？难道想顺手牵鸟不成？
　　面对这些超强目光火力，我只好讪讪地退到花丛一隅，想找个台阶席地而坐，静静地聆听一下声声鸟鸣，忽然却发现角落里居然还有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静静地坐在一个马扎上，他对面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鸟笼，每个鸟笼里面有一只灰不愣登的小鸟在轻快地跳跃着……鸣叫着……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我腆着脸靠近老头，打招呼说：“大爷，我发现所有鸟笼里，都是一只鸟啊？”
　　“啊，是啊。”老头不知是对我的唐突问话感到惊讶还是对我问话的内容感到惊讶，像看见外星人似的盯着我看了一眼，说：“小伙子，没玩过鸟吧？”
　　“没有呢。”我趁势蹲在老头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说：“听您的鸟叫得好听，特意过来看看的。您这鸟真好看，是什么鸟呢？”
　　不知道是因为我夸奖他的鸟叫得好听，还是因为长时间没人说话好不容易有我来陪她聊天，老头忽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笑吟吟地说：“小伙子，没养过鸟吧？”
　　“没有呢。”
　　老头笑着说：“这林中的鸟，大多是画眉……”
　　“噢——”我恍然大悟，盯着笼中的画眉鸟说：“我明白了，这家伙眼睛确实好看，叫声也好听。”
　　“那个大笼子的是‘百灵’。”老头指着另一只更大的鸟笼说：“百灵鸟百灵鸟，就这玩意儿。”
　　“噢——”对百灵鸟的称呼我是如雷贯耳，可从来没见过真的，如今一见，果真是大跌眼镜——长得比那只画眉丑得多就不说了，个头也小得多。不由说：“它比那画眉小得多，为啥笼子却大得多呢？”
　　“很难说。”老头笑了笑，说：“有人说，百灵鸟来至大草原，喜欢宽敞，其实哪一只鸟不是喜欢在天上飞啊？”
　　“应该说百灵鸟是大腕，所以住的房子大吧？”我插话说：“这样才显得珍贵。”
　　“对，我也这样想的。”老头哈哈大笑，说：“别看它长得不起眼，比那些花花绿绿的娇风珍贵多了，也难饲养。”
　　“噢——”我赞叹不已地看着两只小家伙，忽然想起我刚才的问题老头还没有回答，于是继续问道：“大爷，我这一路走来，发现一只笼里只有一只鸟，为啥不养两只呢？”
　　老头笑着说：“这些鸟，都是公的，不能在一个笼子里啊，他们打架。”
　　“噢。”我不由暗想：一山不容二虎，一笼也不容二鸟。可是，人家养鸽子的都是一对对的啊？于是顺口又问：“大爷，一公一母不行吗？”
　　“不行，不过我也没试过。”老头说：“除了专门培育小鸟的，没有谁在笼里养一公一母的。”
　　“为啥呢？”我还是不明白。
　　“母的不叫啊。”老头似乎对我的愚昧无知很鄙视，说：“你看这些鸟么，都是公的，母的不叫，养它有啥用？”
　　“那？”我刚想问这鸟要是死了怎么办？话到嘴边我赶紧咽了回去，心想老头要是听见我这样问他，只怕会招来一顿臭骂。于是把话收回来在肚子里稍微酝酿一下，试探着说：“大爷，您这鸟，啊不，他们那鸟要是老了以后……”
　　“哈哈哈。”老头忽然笑了起来，说：“你是想说鸟要是死了吧？死了再去买呗，鸟市到处都是卖的。”
　　“噢——”我点头应声之时，心头忽然一阵沉重，莫名其妙的一阵伤感，方才听着悦耳动听的歌声，霎时间似乎不在悦耳。
　　记得古希腊神话中有个人面鸟身的塞壬女妖，她被文艺女神廖斯拔去翅膀困在孤岛。孤独无助的她每当悲伤之时便会唱起天籁般动听的歌声，吸引路过此处的船只寻声而来，遭遇暗礁而亡，葬身大海的船员便成为塞壬女神的食物——天长日久，塞壬女神便成为人人恐惧人人唾骂的女妖！
　　塞壬女神的歌声很美，可是发出的却是心中的忧伤。这么多鸟儿被困在笼中，失去本该拥有的一切，它们的叫声，在养鸟人听来似乎无比悦耳，但，谁能保证，这听上去悦耳的声声鸟鸣，不是它们的哀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