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往事(一)
2022-01-09叙事散文河西村夫
乡村往事(一)种庄稼梁正虎自从我能扶住犁把开始,就跟父亲种地了。犁沟不免粗粗细细,歪歪扭扭,父亲总爱唠叨,说是蛆滚下的。家里的承包地水旱有十几亩呢,何止一亩三,“一亩三”是习惯的叫法,是从远古传下来的。我是一个种田人,无需对“一亩三”追根溯……
乡村往事(一) 种庄稼 梁正虎 自从我能扶住犁把开始,就跟父亲种地了。犁沟不免粗粗细细,歪歪扭扭,父亲总爱唠叨,说是蛆滚下的。家里的承包地水旱有十几亩呢,何止一亩三,“一亩三”是习惯的叫法,是从远古传下来的。我是一个种田人,无需对“一亩三”追根溯源。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土地刚刚解冻,刚刚拥有土地的农民,便猴急地扛着耙,掮着犁去种地了。种豆子需要旱地,水浇地不行,水浇地水分充足,豆秧猛长,倒伏后不能结荚。种豆子的时候,要找一个会撒豆子的好把式,不能东一把西一把,多一把少一把地乱撒,脚步也不能乱,不能大一步小一步,随心所欲,要一个劲地向前。撒完了,用犁耕过,用耙抹平。虽然如此精心地撒播,等到苗出齐的时候,还是有稠了或者稀了的叹息。稠了,秧苗象马毛,密密地挤着,互相荒芜了;稀了,空白处能卧只牛,苗管不住地,不经济。苗的稠稀有了定论,不好更改,就交给老天爷了。开花期如有几场透雨,就丰收了。如果无雨,开花期正值三伏天,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豆花来不及作荚,花儿就晒没了,豆秧也就收尖了,成为一把青草。 种麦子就需要耧了,谜语说:“四四方方一座城,城里兵马乱了营,两个木道分了家,铁山背后把营扎。”就是这样,形象极了。用耧播种也是有说法的,籽眼大小要调好,掌握稠稀。摇耧的人肩要端平,大胳膊不动,小胳膊均匀地摇摆,进地三尺紧摇,出地三尺不摇。你听,吧嗒吧嗒地响,这就对了,苗出得匀称,刚刚好。耧种起来慢,也费劲。慢慢地,播种机就代替了耧。播种机不用摇摆,行数又多,又快又轻松。耧就搁置起来不用了,偶尔用耧种一点,人们会用惊讶的目光打量你,“怎么用耧种?”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仿佛耧是个怪物。但我想,用耧种,虽然慢些,那牛儿晃晃悠悠地走,你漫不经心地摇着耧,多么实在,多么富有韵味啊! 有道是,多劳多得。在十年九旱的山区,那也不一定。在我的记忆中,有好收成的年份毕竟很少,给我印象较深的还是歉收年,歉收得让人刻骨铭心。经过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煎熬,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火红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就是不见一滴雨,连阴都不阴一下,我们的眼珠都蓝了。麦苗焉头耷脑死命地抗着,麦秆长到大约十几公分左右,就无奈地出穗了,穗又完全出不来,挣扎了一半就无能为力了,象一个十分矮小的怀孕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样子并不好看。籽粒大概只有三四个。尽管这样,麦子该黄的时候还是黄了,挡也挡不住,它还往下掉籽粒呢,金灿灿的。田黄一夜,你赶紧收啊,正如人一样,幸福也是一生,痛苦也是一生。 麦秆实在是太短了,我们搭不上镰刀,就一把一把地拔,拔上一两天,手上起了泡,指头的每个关节也疼起来,似乎伸不展似的。天上的太阳一个劲地烤着,我们流着汗,嘴唇干焦干焦的,心里也一样,干焦干焦的,喝了水也不中用。收成不好,我们的心情也不好。抓着拳头般高的麦秆,无奈、无望。这也是收成啊,哪怕是一把青草也要收回去啊。庄稼人养牲口,牲口要吃草,庄稼人的日子就在牲口的背上啊! 一只鹰在空中盘旋着,一圈又一圈,展示着它高超的滑翔技艺。我看见它歪着头,似乎在探究,怎么会这样?你不该会嘲笑我们吧! 人们在发着牢骚,不种了,不种了,种什么种,一年辛辛苦苦白忙活。可是来年,庄稼汉子仍乖乖地提耧播种了。庄稼不成年年种。种庄稼是庄稼人的本份啊。 这样的庄稼还是收了,庄稼人把它捆成暖瓶高的捆捆子,小巧玲珑,一把草呢,虽如此,但还是庄稼人的心爱。 麦子拔完的时候,天就下起雨来,绵绵秋雨,嘀嘀嗒嗒,没完没了。十几天之后,雨才下够了,我们可怜的麦捆子上啊,早已长出了麦苗,麦捆子长在了一起,撕都撕不开。我们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撕开,凉开,让风吹,让日光晒。总算干了,我们如贼抢一般,拉啊,碾啊,打麦场又是庄稼人的另一个阵地。最后,一大块地就只收一两麻袋麦子,麦子干瘪得很,如老太婆褶皱的脸,掂一掂,轻飘飘的。 庄稼人把希望寄托在明年,甚至明年的明年。 我种庄稼种了大半辈子,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两鬓的白发倒添了不少。院子南面的柴房里,放满了农具,犁头、耧、耙、耱、圆头锨、大头簸箕锨、榔头、铲子、锄头、镰刀、杈、木锨、推板、背斗、筛子、绳索等,还有手扶头拉的犁头、旋耕机,庄门外面打场的石磙等等。这些物件,上面落满了灰尘,土头土脑。但你且不可小看了它们,它们和我们吃饱肚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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