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的河
2022-01-09叙事散文二哥哥
虚拟的河你被轰隆隆的声音惊醒,依然听见轰鸣之声回旋在耳畔,然后渐渐地向着地下的深处远去了。楼上,不知谁家的刀剁着菜板,轻快有节奏地响动着,他们要包饺子吧。闭着眼睛,开始回忆刚才的梦:……最后的片段里,你走离了城市和房屋,在一处密封的水井或……
虚拟的河
你被轰隆隆的声音惊醒,依然听见轰鸣之声回旋在耳畔,然后渐渐地向着地下的深处远去了。楼上,不知谁家的刀剁着菜板,轻快有节奏地响动着,他们要包饺子吧。闭着眼睛,开始回忆刚才的梦:……最后的片段里,你走离了城市和房屋,在一处密封的水井或是隐蔽的河岸边,看见一潭深绿的水,你驻足凝视,透过静止的水,看见翠绿的石头雕琢精美,平铺在水中,然后在你的凝视中出现了一条龙!是的,一条龙,威严地沉睡在玉石上,龙头在昏睡中蹙着眉头,龙的身躯隐没在看不到尾的绿潭里。你开始徘徊,急切地搜索,你的手触动了某处,你看见静止的水开始荡漾,那些绿色的玉石发出碰撞的清脆声,然后沿着一个看不见的坡下滑,越来越急,急速滑动中蹙着眉头的龙头挣扎着醒来,挣扎中,水流带着龙和那些玉石转瞬消失,一阵轰鸣的声音远去了。
那水稀奇的出现在荒芜之地,那翠绿如此熟悉而又亲切,是祁连玉吧,那龙的神情为什么也似曾相识,为什么看着你会疼?它们出现在你的梦里,为什么?
有很多话,在每天行走的路上,流淌过心底。好像每天的梦,总是在初醒时清晰无比,却在刷牙洗脸之后,在吃饭喝水间,在一路的奔波中,飘渺远去。以至于当夜晚来临,早已浑然忘记了那些情形,似乎梦从来不曾来过。如同一路上说给自己的那些话,都不知去了那里。
冬夜,二十四节气的小雪之日,雪没有来。本地天气预报上显示:明天小雨,东风。空气良。PM2.5,56.25。气温9-12摄氏度。那么,那里的天气如何呢?甘肃酒泉?玉门?
酒泉明天的天气预报:风力:西风2级。湿度:20%。降水概率:10%。气压:857hpa。气温:~6-7摄氏度。那么,玉门呢?不用去查看了,你知道预报里的玉门不是你的玉门。你的玉门穿过戈壁,坐落在东岗坡下,依着西河坝。那里有北平、南平、三台、解放门、三三区、新四区,还有八井、老君庙、井下处等等。
现在,那些地方还在吗?你是那里出走的一棵草吗?或者是一滴水?那些知觉什么时候会来唤醒你?
这个冬天的小雪之日,阴历的十月初一,依着窗棂看外面,明天有小雨。那么雨正在来的路上,而你的思绪已幻化成雪,潜伏在戈壁,等待着月亮升起来,然后悄然地飘落。
现在,趁着夜色未至,要先烧一壶水,择一些葱或者是一缕韭菜,洗干净了,细细地切碎。水也就开了,把细碎的葱或是韭菜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瓶子里,然后把开水冲进去,再加一半的凉水兑在一起。摇一摇,水温正好,拿起瓶子端详,细碎的绿色叶子飘在里面,有着荡漾的美丽。
开始打火,火苗暖暖地闪,锅和锅铲开始热闹地叫嚷。一个或者是两个干净的瓷碗就在案板上,瓷碗很好看,上好的釉子,和谐的图案,颜色是一直喜欢和渴望拥有的中国蓝。现在,红的辣椒少许,绿的菜叶几片,白的面一缕,一个或是三个饺子卧在最上面,不知不觉间,瓷碗装满了。你的身影开始在房间里穿梭,停顿,几块糖果几粒花生装进了透明的塑料袋里,切了一个苹果剥了一个橘子,又装了几块饼干还有一块蛋糕。
桌子上就满当当的了。你坐下来,看着天幕渐渐沉下来,没有移动,蜷缩在暗色里继续等待。
火车的声音准时响起来,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厨房的窗台那里去,一列印着和谐号的陈旧火车头就带着几节黑乎乎的火车皮轰隆隆地向东跑远了。什么时候爱上了火车驶过的声音呢?
也许出生的时候就爱上了吧。你知道自己是一个幸运的孩子。所以,你比哥哥乖得多,哭的极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总是看着每一个抱着你的人,对他们甜甜地笑。你是他们疼爱的女娃,他们知道你迟早要离开这个村庄。
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你安静地长到了四岁。在众人的眼光里穿过,稳稳当当地坐进姥爷挑的扁担筐里,身后是那些大妈婶娘们的哭泣声,她们对着你的娘哭喊: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啊。她们对着你的哥哥嘱咐:将来一定要回来啊,莫要做了关外的鬼。
你不想回头看她们的泪眼,不喜欢她们把头埋在你的小身躯上,让那些湿漉漉的东西弄脏了你的花袄袄。你不要听她们一直要你记住的那几句话:一出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向前看,戈壁滩;向后看,鬼门关。出关容易进关难。
怎么会呢?你就要坐上那长长的神奇的火车去遥远的关外了,只是谁能相信一个小女孩等待那个火车有很久很久了呢?这个小小的村庄怎么比的上要去的关外呢?穿着军装的爸爸对你说:那里有一片蔚蓝的天,有滚滚的黑色的石油河从门前流淌。
此刻的夜幕里,火车驶过门前,你把目光从遥远的那一片黑色的石油河里生生地拽回来,发现自己沉浸在一片树影摇曳的影子里。从蜷缩的沙发上起来,拿起那瓶水,暗色中看不清细碎的叶子了,你听见了水声,轻轻地微微地荡漾。你想起这瓶水的名字:阴阳水。
是的,这样的水是给那个世界的人用的。待会你要用这阴阳水在月光下的某个空旷的地方画出一个圆。要在那个圆的圈里燃起一堆火,那些火要用黄色的纸燃烧,人们说那是给那个世界的人带去的钱。你很希望那些钱烧着的时候,有个声音叫起来:爸爸,来取钱吧,别舍不得,花了吧。
其实,这个声音在你的胸腔里,你的唇齿间,只是你从来没有叫出来。什么时候,已经不会说了呢?还是一直就没有说过呢?那个带着你离开故土的扁担筐早已丢失在离开时的第一个火车站上,永远丢失在那个站台上的还有挑着你的姥爷。四岁时的火车就这样一路向西,哐驰哐驰,哐驰哐驰。那以后,再也没有一个站台有你回到村庄的火车了。
不能去忆起了,因为你不想哭。现在,你要到那里去,坐上那时的火车,穿过苍茫的戈壁原野,掠过关外的蓝天,滚滚的黑色河流正流过西河坝,白杨树的影子倒影着,你看见了家的门。
雪会一路把你带到那里去,你要进到红砖圈起的院子里,站在那里说:父亲,我来了。
你要点燃一堆火,暖热那块地,你要对着黑色的墓碑跪下去,你要看着远处的雪山,迎着旷野的风,慢慢地深长地呼吸。然后,你要倚在一块青色的石头旁,幻影里父亲就坐在那块石头上,你同他一起眺望一条河。那条河流过眼前干涸的河道,一路向东,流淌。
这个晴明的十月初一,小雪之夜,恍然想起:父亲是属龙的。
月亮隐没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雨滴已经开始敲打窗外的树梢了,那么,远方的雪也在静谧的下吧。站起身,打开灯,让暖暖的光照亮整个空间,铺着细碎花朵的桌布上,一盆石榴枯黄的叶子悄然地零落在桌上,一杯清澈的水在你的手掌里。
那些食物那些水果,荡漾着绿色菜叶的阴阳水,还有那些黄色的钱,它们在你的心里走了一遍,悄然地随着火车到远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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