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长青寺有感
2022-01-09叙事散文山谷幽溟
缠绵的雨季,心也变得湿漉漉的。初晴的午后,阳光明媚,秋意浓浓。远远望着众柏树间长青寺那若隐若现的殿宇瓦顶,突然想去走走。长青寺,唐无穷法师建于嘉陵江南岸的长青山。陆游曾到此写下:"二月莺花满阆中,城南搔首立衰翁。数茎白发愁无那,万顷苍池事已……
缠绵的雨季,心也变得湿漉漉的。初晴的午后,阳光明媚,秋意浓浓。远远望着众柏树间长青寺那若隐若现的殿宇瓦顶,突然想去走走。
长青寺,唐无穷法师建于嘉陵江南岸的长青山。陆游曾到此写下:"二月莺花满阆中,城南搔首立衰翁。数茎白发愁无那,万顷苍池事已空。陂复岂惟民食足,渠成终助霸图雄。眼前碌碌谁知此,漫走丛祠乞岁丰。"的诗句。据说,汉唐时期,长青山下,万顷苍池,洋洋数里皆为泽国,被称为彭道将池。到了宋朝,水枯池毁,变成了良田,仍称为南池——这种改变,亦如梁山,八百里泱泱水城,已做了一望无际的麦田,徒留峭壁和山寨。
迎接我们的是那一丛芭蕉。底叶枯黄,衬着顶部那被划割成丝丝片片的蕉叶,更加苍翠。秋风拂过,窸窣之声,断断续续,一片萧索——”无雨也萧萧“!踏上它身旁的石阶,漫步而上。转角,“长青宝刹”的山门便展现在眼前。“云中高树緑扶塔,雨后好山青到门“便是长青寺最好的注解吧。静立,仰望门匾,阳光刚好倾泻下来,仿佛万道金光织成光幕,闪耀,犹如幻境中的天堂楼阁。
穿红夹袄的老妇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进庙,怎么能不烧香?“空空衣袋的我,尴尬地掉头。而同去的妹妹倒是忠实的信徒,懂得规矩。可讨厌的妇人非要我们烧”五十元的香“。香烧三炷足矣,佛门众生也如此贪心不成?她见我有去意,忙改口:”三十元的,也行。“妹妹在那妇人的指示下,有礼有序地进行。而我,静立,审视,端坐其间的大肚笑佛。“大肚能容容天容地於人无所不容,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或许,也在笑我固执式的无知,妹妹那无不接受式的虔诚。既然大肚能容,当然能容我的无礼,老妇人的蛮横。青烟升起,袅绕。一个模糊的意念,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中一闪,却又消失于无形。
绕过大殿(实在是怕,再遇上红衣妇人),远远地望见“大雄宝殿”外左墙边的铜钟。哦,那便是十多年来,萦绕在思乡梦里的钟鸣,曾声声催促着我漂泊的脚步。踏着宝殿后陡峭地石级路,两旁翠柏林立,阳光在林梢外,曲径通幽处。
路旁时不时会蹦出一个雕塑的野物来。憨态可掬,眺望远方的大熊,精明干练的野狼,身披緑衣的獐鹿等。这让我想起,儿时读过的唯一一本童话书里的故事:一座山上,歇脚的路人在石板上画了一只狗,后来有人说它像狼,后来又有人给它添点,再后来就变成传说——山上有匹狼,头戴斗篷,身披蓑衣,快如闪电,行动如神,无所不能。传到一只狐狸耳朵里,它想,我若是那只狼,山下猎人的温暖屋子,院子里肥嘟嘟的鸡···流口水了。于是,它偷来斗篷和蓑衣,按传说中的模样打扮好。下山。猎人当时就懵了,逃都没力气。幸好,另一猎人及时赶来,开枪崩了狐狸·····世间万物,连狐狸都输在“贪欲”上,甚至赔上了性命。
当我站在顶端的观音阁,面对数十个神色各异的观音们时,不得不承认,我绝不是虔诚的信徒。上寺庙除了观景外,绝不烧香拜佛。对于佛,窃以为,他绝不需要顶礼膜拜,更不想世人只因为有所求而来。他其实也是人,也经历过许多磨难,被世人加以无限想象后,才修得正果。有一种无言的交流在虚空中流动,恍惚中,回到千年前,我不过是经过灵山的一只小小飞雁,好奇于佛主的讲法而错过了季节,被冻死在树上,佛主将我幻化成他座下的弟子。可我实在任性,蔑视清规戒律,无心参悟佛法。佛主大怒,将我逐出灵山,罚入红尘,历经千年尘劫······繁华的都市,瞬间遥远。仿佛这里,是我寻找多年未归的家。
曾坐在滕王阁佛手树(从根部长了很多枝桠的树)下,听着从上面洞顶里传出来的佛乐,和着洒扫的沙沙声。时间仿佛停顿在千年前——滕王被贬到川东的山峦间,人烟稀少,落寞终日。他便找人在石壁上凿洞,并修塑了菩萨像。一代王侯怎甘寂寞?修道亭,建佛庙,为后人留下无数传说。或许,无所了了的他,只为了自己有事可做,有所寄托,才如此寄心意于道佛之中?
耳旁,时不时传来深山里啾啾的鸟鸣,和远处窃窃的私语。尽管如此,树上秋叶坠地的声音依然清晰入耳。似是有人上台阶,轻微,却凝重。偶尔,崖边的树上,一片黄叶,随着秋风打着旋儿,优雅地在空中折回,缓缓飘下崖去。听着那悠扬的乐曲,在这虚空中,绝对可以一坐千年!没有凡尘俗事,没有微利的纷杂吆喝。晒着暖暖的阳光,足已忘却人间烟火!如果能,我愿和树对坐,慢慢成佛。
可是,佛主却无法明示,怎样抵挡我腹内空空而发出的抗议?假如我和众人,都投靠在佛主之下,靠香火养活(虽却不知,何处来人敬献香火),和不劳而获又有什么区别?!四肢不勤,五体却键,自身尚且如此,如何渡得终生?!
这让我不由地想起,来时路上,那满山遍野的野花!眼下已属秋季,虽是十月的小阳春,可风霜就在不远处徘徊,雪雨已在等待。可它们依然开得分外灿烂:白色,紫色,粉红,将整个草地打扮得花枝招展。它们的生命在最后的暖阳里,怒放。
柔弱的小草,轻轻那么一踩,便成齑粉。可生命中却储存了如此绚烂的花,带给人惊喜,赞叹和对美的无限向往!何其卑微的小草,风雪轻轻那么一挥,它便枯萎老去,留不下半点痕迹。而这壮美的画卷,早已植入人心中,待到来年,或许又青青地,遍山野,装点你的窗口你的梦......
漫山遍野的野草呵,用一生来证明,有点土壤便发芽,给点阳光便灿烂!
而我,在世外和世上徘徊。我其实只想做一颗小草,和许多众生一样,想要寻找一处可以容身的土壤,渴望一缕让我灿烂的阳光。
于是,我便羡慕起身穿素衣的这位老人家。只见她慈眉善目,红光满面,绝不敢相信已年过古稀。初见时,她平静地在面盆中搓揉她的素衣。淡淡地问我们“烧不烧香?”当看出我面有难色,和颜悦色地“去吧,进去吧,不用为难”。妹妹见她如此和善,定要些香蜡。她便利索地放下衣物,拿来烛火,并陪我们走过众观音排列的大殿,伏羲女娲洞天处,和肩上怀里坐满孩儿的送子娘娘·····长明的菜油灯,飘动的红布条,跪拜的蒲团垫,还有轻轻飘荡的佛乐。在这远离凡尘的高处,穷尽四方极目而望,良田早已成高楼,吵吵嚷嚷,纷纷扰扰。而山顶,闲云飘荡在深蓝的天空,松果自由落下。或许,那远来的鹤群替代门前的泥雕,交颈耳语,或向天长歌。灵气而温婉的白鹿,从云端而来,蹦跳于山门外····
告别老人,下山,夕阳正艳。
回首望去,长青寺笼罩在一片桔红色的暮霭中,是真是幻?晚钟响起,在山中幽幽回荡。一片薄薄的青烟,绕上山腰。一切又隐隐浮动起来,仿佛来自远古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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