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兴和他的理发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39 编辑 <br /><br />祖兴和他的理发屋
　　认识祖兴，源于一次偶然。偶尔听岳母提过附近的理发去处，其中祖兴小屋排在第一，给我的印象颇深。一次得空，我就循着熟人的指引前去光顾祖兴的理发小屋。
　　祖兴的理发屋就开在自家的院子里，院子前是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河，河边还有一条不算宽敞的石板路。下了小桥左拐，沿路走上不算太长的一段，就来到了他的理发小屋。
　　门外的墙上醒目处有一块小小的店铺招牌，上书四个大字：祖兴理发。旁边有个旋转着的小小霓虹灯招牌，用它的旋转静静地告诉大家这里是一家小小理发店。
　　祖兴其人，实则其貌不扬。他的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精瘦精瘦的。除了眼睛很是有神，以及留着跟画像上的鲁迅先生差不多的两撇小胡子，能给人较深的印象外，他身上基本找不出什么明显的亮点。
　　因为大家都叫他祖兴，我也从善如流，就这样来称呼他。其实他的年龄大过我一截，孩子都已经结婚成家了，叫他一声大哥都是我逾越。祖兴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是实实在在的传统型理发师，就像我印象里记着的那些传统的理发师傅一样。
　　当然，肯定不是现如今弄潮的那些美容美发师，或者形象设计师，以及其他的某某师。
　　笔者既不是官员领导，也不是明星大腕，纯粹是普通百姓一个。所以，平时理发我就不会去高大上的美容美发厅凑什么热闹，因为那里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我只是图个实惠，找像祖兴这样的理发师，解决一下长发凌乱的实际问题。
　　去祖兴的理发小屋，理一次发，只需花上五元钱。跟动辄上百元的美发消费相比，这才是劳苦大众能够接受的消费水准。
　　一张转椅，一面大镜子加上一个长柜台，这就是店里的简陋理发设施。墙角上挂着一台旧彩电，对面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破三人沙发，这些是为客人准备的等候用品。另一角放着脸盘架子热水壶洗发用品，那里属于他老婆的工作场所，是给客人洗发用的专属角落。
　　这样的理发小屋，这样的破旧陈设，看上去实在是乏善可陈，可是，祖兴小屋的生意却好得出奇。
　　虽说小屋既没有高档美容店的富丽堂皇，也没有发廊里那些女子的搔首弄姿，没有什么出色之处，但这家理发屋却有着一股特别吸引我的气息。我想，大概是因为它特别接地气儿，小屋里那份充满趣味的热闹，以及那份可贵的淳朴，勾起了我对小时候在老家的理发经历的回忆。
　　相似的小河，相似的小路，就连店里的陈设也是差相仿佛，一切，我都觉得似曾相识。儿时，我很喜欢老家理发店的那股子味道，不管是洗发水的清香味还是理发师的亲和味，都让我觉得是那么舒适，那么惬意。所以，它们，连同其他的儿时经历一起，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深处。这会遇到可相匹配的场景，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一来二去，的确是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地，我也就成了祖兴店里的熟客，乃至常客。
　　时间长了就知道，去祖兴的小小理发屋理发，你得准备好耐性。因为小店里的顾客常常爆满，店里坐不下，不少人就只能搬张凳子坐到院子里，挨挨挤挤，在那闲聊顺便等待。
　　周围的街坊邻居，一块地面上生长起来的老少爷们，乃至不少外来的务工者，都爱到祖兴小屋里理个发，顺带聊个天。所以，人满为患就成为了理发屋一个常见的现实问题。
　　为了满足大家的需求，祖兴的小店两次扩张，两次重装。虽说地儿大了不少的店面多少缓解了顾客爆满的压力，但热闹非凡的局面却一直没改变。
主要矛盾在于祖兴开的是夫妻店，正儿八经的理发师只有他一人。他的老婆只负责给他打下手，洗个头，递个毛巾。理发的事，还都得祖兴他亲自动手。
　　理发客得一个一个上来，就像工厂的生产线只有一条，产品只能逐个出产一样，当然慢！但是再聘任新的理发师再开新的生产线就要付出不菲的工资，小店势必要涨理发费用才能收支平衡。祖兴没有采纳这样的建议，于是，大家也就只能继续耐心等下去了。
　　以小店为基准，这个城中村周围方圆十来里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美容院和发廊鳞次栉比，数不胜数。但像祖兴那样的传统理发店，却是寥寥无几。何况，其余几家类似的理发店，还都离得都比较远。
　　这大概是祖兴小屋的顾客源源不断的主要原因。另一个重要原因嘛，当然跟祖兴本人有直接关联。
　　祖兴的理发手艺好，理发效果为大家所推崇与赞叹。从业几十年，祖兴可算是行里的老师傅、老前辈了，炉火纯青的技艺可真不是盖的！你想要啥样的发型，他就能给你修成啥样的发型，还保证让您满意！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当然，无中生有的事他做不来，这个不属于技艺的范畴。
　　祖兴的人缘也好，不管是生客熟客，在他那都是童叟无欺，一视同仁。就连他那个高高大大，看起来比他还要高上一头的婆娘，也是朴实中透着热情，颇有亲和力，也很得大家认可。
　　祖兴夫妻两个的技艺与人缘没得说，另外，祖兴还有一绝活也很给他增色。什么绝活？祖兴很能侃，跟谁都能侃上半天，而且内容还从不带重复的。
　　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祖兴热爱学习，天天在他那台工作不止的老旧电视机前学个不停。所以，他知道的时事新闻比谁都多，他了解的奇闻异事数不胜数。另外，还有来来去去的客人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时新消息，这保证了他的各路逸闻趣事可以常换常新。
　　看来，祖兴可以算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典范！他不仅是一名资深的理发师，一个被大家认可的好人，还顺便兼任了一个成功的民间说书人。他的理发店除了理发功能以外，甚至还具有了信息发布传递与新闻评论深化的功能。
　　最近一次在那理发，我等了好久，大概坐了一个小时左右的冷板凳，才轮到我上座理发。
　　祖兴一边理发，一边与我侃大山。他先是跟我扯扯家常，因为他认识我的岳父岳母。之后就跟我侃NBA，一路从乔丹说到勒布朗。看看我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话题就又转为足球。谈足球那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球队说到球员，从球员说到俱乐部。见我仍不大接茬，他的话题一转，又谈到了领导人的逸闻趣事……
　　我在他那里连等待加理发呆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这中间祖兴就没打过盹儿停过嘴，手上还在兼顾着给人理发的营生呢。
　　侃神祖兴侃侃不休，前一段是我听他和前客聊，接着是我俩聊给后客听。面对神级的祖兴，我是自叹弗如！
　　平时，我也算是挺关心足球篮球、时事新闻，以及各种奇人异事的了，可竟然还是很少能接上他的话茬。惭愧之余，不禁感叹自个儿疏于学习，孤陋寡闻！于是，我只好恩恩哦哦地跟他应付。
　　实在是因为本人才疏学浅，可真不是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啊！
　　最近一次光顾祖兴小屋理发是去年年底！结果是我吃到了闭门羹。小店门关得紧紧，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就连终年旋转的霓虹灯招牌这会儿居然也停止了转动。觉得蹊跷，我回家问了夫人，才知道祖兴病了，住在医院里。无奈的我，只能于不情不愿之中另找一家小店理发了事。
　　后来，我遇到岳母，闲聊中问起祖兴的病情，从岳母口中知道祖兴患的是癌症，已是晚期。得知噩耗，我很是为祖兴惋惜！天妒好人，怎么就让死神找到他头上了呢？
　　没多久，我就从岳母那听说了祖兴撒手人寰的糟糕消息。没想到，记忆里的那次一起随侃竟成为了他留给我的最终回忆。侃神祖兴的神侃从此成为了绝响。
　　人生无常，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人世，突然就成为人们心中过往的记忆。天空并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你知道鸟儿已从那里飞过。一直叫他祖兴，到现在我居然都不知道他究竟姓什么。但他已经走完了这一段属于他的旅程，开始了那个世界的另一段历程。也许，在天堂，他依然在重操旧业，还在经营着他的理发小屋兼新闻公告站，也未可知。
　　我，还会时不时想起祖兴，想起他那个理发小屋。储存着的那些鲜活的记忆，总会给我添上一缕淡淡思绪，于脑海轻轻盘旋缠绕，一如案边茶盏上空那飘荡不绝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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