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的 就十分美好

　
“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顾城的诗，让我在风乍凉的秋天，想起春天。
　　春天的早上，两个人，在属于自己的门口，静静倚在门框上，暖暖的阳光照着，“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细小如草的美好，迅速蔓延遍布。顾城眼里的美好，如此简单，如此温暖。
　　想着这些时，我正从一个城市离开，坐上回家的中巴车。原本陌生的城市，因着姐姐在这里，而感觉亲切。
　　梧桐一叶落，天下皆知秋。路边的法国梧桐，树叶有的尚保存青翠的色泽，有些已泛黄了。一阵风吹来，就有几片半绿半黄的叶子旋转着落下。明知，叶落是树木为了适应环境和新春萌发做的休眠准备，还是为此产生淡淡的伤感。
　　记得上次来时，是梧桐树刚刚抽出新叶的春天，转眼就是秋天了。小时候，常跟姐姐在院子里绕着梧桐树追逐嬉戏玩耍。似乎还是昨天的情景，人却已是中年了。

然而，每一次相见，那些细微的美好，又让我欢喜许多日子。
　　我喜欢生活里那些细微的感受，无论忧伤，还是快乐，都属于自己。就像那只小蚂蚁，快乐着自己的拥有。

那一日跟先生去山上，游玩至龙潭沟，坐在光滑洁净的石头上休息。清澈的水流淙淙奔流，树上和山峦峭壁上的植物丛，间或响起翠鸟的鸣叫，让我于幽静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自然音响。
　　从龙潭沟再回到上面的停车场，清凉的山风中，遥看四周，欣赏风景。无意中，地上几只忙碌的蚂蚁引起了我的兴趣。
　　停车场地面上，青灰色、方方正正的石头，每块约有四十公分。三只蚂蚁正在一块石头上忙碌着。忙碌，是因为石头上的一条小鱼。小鱼大约是一个小孩子随着大人游龙潭沟时从水中捕捉的，带到停车场后，也许对小鱼失去了兴趣，丢弃到了地上；或是小鱼挣扎一番，蹦到石头上后，因为干渴而死去。
　
小鱼经过风吹日晒，虽然干瘪了，但还保留着一种新鲜的颜色。三只蚂蚁你拖一会儿，它拖一会儿，拖动的方向始终不一致。我在一边看着，瞧它们忙来忙去但毫无成绩的情形，竟有些替这三只蚂蚁着急，奇怪它们为什么不一起合力，将这条小鱼拖到自己的目的地。
　　不同的方向，让它们的拖动成为争夺。在我进行了大约十几分钟的观察里，这条被拖来拖去的小鱼，始终还在那块石头上。三只蚂蚁的忙碌，只是将可怜的小鱼从石面这端拖到那端，毫无结果，始终没分出胜负。
　　后来，我看见另外一只蚂蚁从别处走来，举着一个大过它身体的、不知道是面包还是煎饼碎屑，正疾快地走着，经过三只蚂蚁和那条小鱼，它好象无视它们的存在，没有丝毫停留，继续着它的行走。这个情景转移了我的视线，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直至离开停车场，看风景在车窗前一闪而过，我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的情景中，猜测着三只蚂蚁拖来拖去的结果最终是怎样的。
　　是不是它们最终一起分享了美味？或者是一只觅食鸟儿衔起小鱼飞走后，三只徒劳一场的蚂蚁只好离开、各奔东西？它们最终是否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相比之下，我反倒对另外那只举着碎屑的蚂蚁很欣赏。这只蚂蚁有着自己的目标，面对更具有诱惑力的食物，不争不抢，坚持最初的获得，兴高采烈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也许它也知道，属于自己的，就是美好。
　　　
　　透过车窗，看见路边的田埂上，几簇野菊花在风中摇动。想起公司一僻静角落，几年前曾生着几株菊。不知是谁栽种，就那么歪歪斜斜地长着。到了秋天，开出素白的花，在风中抖着。经过的人皆不喜欢，或者不屑一顾地走过去。我无意中见了，却心生欢喜。那花，似乎也懂了我的心思，借着风力，一晃，就到我面前。摘了几朵，带回去插在办公室的水杯里。
　　小小的白花儿，被绿叶映衬着，在我看来，算不得美丽，却也有几份素雅。环境变了，小花头开得大了些，显出些骄傲。不想，来年的秋天，再去看时，竟没有一朵菊花开着不说，连它的影儿都没见到，好像这菊根本就没存在过一样。
　　后来问传达室的人才知道，这种不被看好的菊，太素净了，不仅不喜庆，反倒给人一种哀伤悲凉的感觉，再加上散发出的苦涩味道，让人联想到中药，根本不适合放在屋子和庭院。因此，已被人铲除了。
　　为此，我隐隐有些失落，想着好歹它也是花儿呀，铲掉了真有些可惜。
　　又是秋日，院子里桂花开了，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着，想起曾经的菊，不禁走向那个僻静角落。
　　远远地，就见几竿翠竹子下面的杂草，已枯黄一片。走近前，却惊讶地发现，不仅有牵牛花绕在草上艳艳地开着，杂草中，竟也探出几株瘦小的菊，而且，已含了小小的苞。那花苞，呈绿色，像小小的发髻，紧紧地挽着，中间的绿色，翠翠的，让人以为它会开出绿色的花。伏身嗅去，闻到了它独有的那种苦涩味儿。又过了几日，再去看，花苞已绽开，绿色渐失，细如绢丝的白花瓣努力伸展着。
　　曾见过拳头般大怒放着的菊花，颜色极其艳丽，如华衣丽服的女子，被主人郑重其事地摆放在客厅；也见过金黄、粉红等等缤纷的野菊，自顾自地开在田野山坡，不知为什么，看过也就看过了，并未放在心上，却独独怜惜着这几株受到冷落的菊。
　　是它们那夭折的命运让我怜惜？还是新的生长给我带来的喜悦？一时之间，自己都无法辨清。
　　几天后，这卑微的小花，在凉凉的秋风中，慢慢地开了。完全绽开后，还是素白的颜色，像别在胸前的素白绢花，萦绕着淡淡的伤感，被绿叶衬托着，开在荒草间。
　　凝视着这开在荒草里的不起眼的小素白花儿，我忽然懂了。　　
　　　　
　　树木生长，花草繁茂，一切的存在，皆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热爱，生的渴望和敬畏。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任世间万物变化，任风吹草动，只静静地感受活着的美好。因为，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
　　暮色渐浓，夜凉如水。
　　坐在中巴车上的我，想着不远处的小城，有那么一处地方，是我和爱人以及女儿的家，心里暖暖的。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2-10-29 21:4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