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幽思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44 编辑 <br /><br />　 　江畔幽思
　　清晨，推窗俯瞰，嘉陵江上阳光折射的颗粒透明闪亮，穿梭于水面细碎的波纹与涟漪之间，犹如一帘幽梦。风吹过来，河岸长廊的柳树叶子便纷纷飘落，静静地铺洒在路面和河岸的绿篱之上，像是在说季节已经苍老，但流水依旧年轻。
　　传，远古时代始祖炎帝在这奔涌的山谷中拾得嘉禾教人播种，又在此寻尝百草误食断肠草不幸身亡并葬于附近的莲花山，人们便把将这条河流易为嘉陵江。嘉陵江在凤县境游走了七十多公里，由安河、小河峪、旺峪河等一百多支流汇聚而成，流经黄牛铺、红花铺、凤州、双石铺等四镇二十多个村落扑入甘肃两当，又越过略阳、宁强进入四川，于重庆朝天门汇入浩荡长江。
　　聆听嘉陵江日夜奔腾不息的水声，我不由扣心自问：山地先民第一缕炊烟是在何方升起？村居里第一个灯盏是在何时点亮？又是谁在此地写下第一首诗？
　　万籁俱寂，伏案阅览县志获其答案，早在六千年的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在它的川道或台地生息、繁衍，至今已发现蒋家沟、梁鹿坪、桑园、西庄、草店、窑沟（今归属两当县）等新石器时代至汉代村落遗址三十一个，黄牛堡、钵罗寨、石门关、马岭关、吴曦堡、留凤关等秦、汉、宋等朝代关寨遗址六个。
　　村居与关寨遗址，宛如浩渺历史中繁华的断片,一次次撩拨我的思古幽情，凤县历史的诸多影子在眼前晃动：刘邦攻打项羽的影子、诸葛亮六出祁山的影子、唐代玄宗僖宗逃往四川的影子、吴玠和吴璘屯兵抗金的影子、红二十五军和二方面军与国民党军及地方势力鏖战的影子、王震将军率领八路军回延安的影子……影子跟随着影子，影子叠加着影子，宛如陵江水在岁月的长河中游弋、飘荡、翻滚！
　　假日，我在嘉陵江江畔的凤州古城盘桓、逗留、探究，这个东有凤凰山，南临南岐山,北峙豆积山，地处山间盆地的村子，相传因有凤栖于凤凰山上而得州县名。据《南岐州志》记载：宋代修建的吴曦堡遗迹及相传诸葛亮行军歇息，苦思计谋将司马懿打得落荒而逃的“思计台”就在此处。我在村内与周边不停的寻望吴曦堡关塞残存的堡基与壕沟，游览“安史之乱”时明皇李隆基入蜀避难在此上香祈福的消灾寺，脑海里幻化出一幕幕图像：凤州古城街市熙攘的人流、李隆基拈香叩拜的身影、习仲勋和他的战友酝酿“两当兵变”的刘家大院，仿佛闻到了李隆基祈福时燃烧的香味，听到了消灾寺上九会那首：“上九一个会，旗鼓一个队，吾王已开颜，给你百捌钱，叫你过好年”的童谣，看到了两当兵变摇曳的战旗……在古代与现代交替的某个节点上，仿佛近代的气息触手可及，远古的繁华也并不遥远。
　　从凤州村盘桓归来的夜晚，我竟然梦见自己在黄墙青瓦、错落有致的村落里徜徉，一个身着宋代翠烟长裙，粉腮含羞，身形曼妙的女子，亲热的将我拉到庭院里红桃盛开的几桌旁，白皙如葱的双手捧出一碗清澈透明、馥郁芳香的凤州“小桃红”让我品尝，我正要与对她举杯对盏，她却倏然一闪，不见了踪影。继而又见天上白云似练，嘉陵江水石相激，泠泠有声，一群朱唇、俊鼻、黑发如漆，身着柳丝编制的百褶流苏裙的女子与我围圈而舞，和唱着：“前世谁念柳？今世柳恋谁？”
　　在梦的启示下，我再次翻读县志，获悉民间流传古凤州有“柳、手、酒”三绝，而我的梦境竟然是宋代赵稚圭和傅子平过往凤州时吟出的“凤州烟柳胜皇都，金丝垂垂万条绿。香醪小桃红色艳，新饧大块白甘酥”和“柔荑珍珠不见小桃红，遐想柔荑嫩剥葱”诗句的诠释……这让我不由得遥想古凤州曾经不是皇都胜似皇都的繁华，唐宋元明清各代朝廷要员重臣心心念念的金丝柳，让文人墨客产生无限遐思的凝脂柔荑和香味悠长的美酒“小桃红”。
　　如今，凤州古城墙只剩下数百米黄土夯筑的墙基，像是地老天荒的伤痕，深深的护城河和“思计台”更是被远古吱吱嘎嘎的大门尘封在历史的深处。岁月的尘埃掩埋了凤州古城的城楼、关寨、酒肆、店铺及商贾的行踪、朝臣的冠冕、文人的笔砚，甚或是珍藏的金银财宝。然而，那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计谋却打败时间的洪流而千古不朽，一篇《夜走灵官峡》的通讯被几代世人在课本里吟读，一句“马因云端踏凤岭，人从天上渡鸡关”的诗句让人浮想联翩，这大概就是嘉陵江畔厚重的人文历史之所在。在凤县民间更有这样一个传说：三国时期，诸葛亮因操劳过度病死在岐山五丈原，部下在将他的遗体运往蜀国安葬时，便按照他的遗嘱沿途修造了数个疑冢。司马懿听说诸葛亮病死而狂喜不已，带领兵将到处搜寻，可当他一连挖开几座“汉大丞相诸葛亮武侯之墓”后，只见里面都放置一具空棺材。他不甘心，又在一处挖开一座“汉大丞相诸葛亮武侯之墓”后，里面仍是空棺材，可这次他在空棺材里看到一本书，他狂喜之中手沾唾液一页页翻着看，只见每页纸上都写着“死治司马懿”五个大字，他翻着翻着就口吐鲜血而亡。原来书页上涂有毒药，“死治司马懿”妙计也由此完成。至今，还有两个地名佐证着这个传说，那就是平木镇谐音“平墓”，坪坎镇的孔官村谐音“空棺”，只是后人觉得镇名和村名用字应祥瑞之意，才将“平墓”改称平木，“空棺”改称孔官。
　　站立在小河峪与陵江交汇处孑然独立的丰禾山上东瞭西望，遐想那隐匿在历史风烟深处的千古玄机，畅想习仲勋、李秉荣、李特生、刘书林、吕剑人等几个异姓兄弟义结金兰，进而发动了声震陕甘的“两当兵变”的身影，瞬间便觉得必须用灵动的文字唤起嘉陵江畔如流如波的故事和传说，让它孕育的人文历史走出沉睡的县志，在千家万户一天天光亮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