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滇味腊肉到广式腊肉

　　小茶约我在闹市见：“小腊肉做好了，你尝尝。”我见过那腊肉，她一面做，一面就拍照显摆。我与她客套：“不用不用。”她说：“你尝尝，要是你喜欢，我教你做。” 　　其实我会做腌肉：盐、花椒、辣椒面拌匀，用尽吃奶的力气搓到带皮五花肉上，特别是皮子，要拼命搓。 　　那一年，表哥所在的文工团到小城演出，表哥特意来说与父母，他喜欢团里一女子，想带来家中吃饭。父母高兴不已，各自比拼手艺，做了满满一桌菜。但那美丽的女子并没有嫁给表哥。后来表哥坐在我家幽幽地说：“春节前去她家，正逢腌腊肉，我立即上前帮忙，整整一盆肉，都是我一个人上的盐，两条手臂一星期后都还酸得举不起来。她父母喜欢我得不得了，就是她不喜欢我。”不足十岁的我呆呆地听着，想着那一大盆的肉，想着那些盐和辣椒面。后来父亲腌腊肉时，我就跟在一旁，有样学样，果然不容易，用力搓猪皮，其实也是被猪皮用力地搓自己的手，搓好一条腊肉，手都生疼，好像它也被腌了一样。 　　虽然如此，还是时常腌腊肉。那时，过年前单位会发福利，往往是一人六斤肉，父母在同一单位工作，家里就会有十多斤肉，又没有冰箱，于是肥肉炼油、肥瘦相间的炸成酥肉，剩下的一部分，腌成腊肉。我往往一面往肉皮上搓盐，一面暗暗想：要是有个表哥那样的男子来帮忙，多好，不论父母喜不喜欢，我肯定要喜欢这样的人。 　　这样搓着肉皮，想着腌腊肉的男子，一晃就过去许多年，这时学校开始教我做广式腊肉。 　　那是畜产品加工课，我们最喜欢的科目，老师教我们做许多吃食，一面教一面做给我们吃，比如烤鸡、乳饼。这时我才知道腌腊肉也可以不用力去搓它：用温水泡软，洗净再沥干水分，放在缸里，再将白糖、盐、酱油、白酒混匀倒进缸，拌匀。等配料被肉充分吸收后，取出穿绳晾晒。十分简单。那一次，我们的广式腊肉做得十分好吃。说来有趣，称白糖时，拿着书本念配料与猪肉重量比例的小向与舀配料的小丽正在热恋，两人眉来眼去，甜蜜得忘乎所以，待发现白糖说错比例时，白糖已混进酱油中。大家大笑不已，趁老师不注意，把配料倒进缸。吃腊肉时，人人都认为好吃，因特别甜。虽然小向与小丽并未成了眷属，但同学中有人喜爱那天腊肉的口感，自己腌制腊肉时，悄悄改了书本中白糖的比例。 　　我并没有找到为我腌腊肉的男子，不知道与冰箱的出现有没有关系。 　　多年后认识小茶，她竟然为了腊肉上下折腾：为买好一点的猪肉，特意去县上的菜市场，那里有传统养殖的土猪肉卖，然后一个人又洗又腌又晒。我在照片上看着那原本红是红白是白的猪肉，慢慢成为酱色，慢慢油光可鉴。她不知道我专门学过如何腌制腊肉，只是一如从前，自家做了什么好吃的要分送朋友，特地坐了两趟车赶来送给我。 　　我看到小茶时，她独自坐在花坛上，面对着人来人往，吃一只甜筒。见了我，一跃而起：“吃不吃甜筒？我都吃两只了！” 　　我把腊肉拿回家，切片，蒸熟。小茶做的是广式腊肉，木华一吃之下便道：“太香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腊肉！”我也认为特别好吃，与当年在学校吃的有得一拼。但我没有告诉木华：曾经，我希望有个男子能够帮我腌腊肉，因他是不进厨房的人。而结婚多年，我也没有腌过一次腊肉给他吃，无论滇味，还是广式。好在他不挑剔，就是我煮一锅稀饭，也会连连称赞：“好吃！我就喜欢吃稀饭！”仅是下碗挂面，他不但会称赞比任何一家小店的面都好吃，还会招呼女儿：“快来吃，你妈妈做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