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四个隐喻

身体的四个隐喻
□ 林文华

心花
心里藏着一朵花。
极度快乐的时候，花瓣如香槟一样绽放，如爆米一样炸裂。
那是怒放——心花怒放！
那一刻，喜从天降：中了五百万的大奖，得到苦苦追寻的爱情，喜得贵子，金榜题名，大病初愈，刀下留人，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也许是流放途中忽遇大赦，“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释放；也许是忽闻河山光复，“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狂喜……
谁不迷恋心花怒放的那一刻？如啜甘露，如饮美酒，那是极度的快感和享受。精神的，肉体的。我们总想把幸福的滋味无限延长，却不知道怒放过后即是衰败。
怒放的前提是蓓蕾。只有在心中孕一个快乐的蓓蕾，才能期待有朝一日怒放。

脑海
脑是一片海，是智慧之海，意识之海，思想之海。
你可以缚住我的手脚，蒙上我的眼睛，堵上我的嘴巴，但你唯一不能控制的，是我的思想。所谓“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里的“心”其实应该是“脑”。要是能通过技术手段侦测到人的思维活动，那又何必对被捕者施用酷刑。你能摧毁烈士的肉体，却不能打败他的精神。
脑海深邃，博大宽广，可以容纳世间所有的恩怨荣辱、奇思妙想。难以想象，在脑颅那样狭小的空间里，无数个箭簇一样的想法在奔跑，在交锋，在飞旋，在痛苦地挣扎。一刻不停，主人睡觉的时候，它们也不休息。这些想法比光速还快，比星空还远。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快到转瞬即逝，又似乎近在眼前。它们叫“灵感”，或“念头”。它们只是脑海里几朵小小的浪花。
脑海是一座记忆的宝库，是一架电影放映机。想起谁，谁的影相就会在脑海里清晰浮现，就像一截断木从海水中浮上来。

眼帘
眼是一道帘。帘幕数重，咫尺万里。
主帘是肉质的，是眼睑，俗称眼皮，恰如摄影机的镜头盖。副帘是睫毛，长长的，弯弯的，像栅栏，像毛刷，为镜头遮挡灰尘，拂去风沙。眼睑之内有眼球，那是高精度的镜头，那是最后一道帘。
设帘的意义在于阻挡和遮蔽。眼帘是心灵世界的一道窗帘，“非礼勿视”，不该看或不愿看的，拉上眼帘，远离丑陋和污秽，眼帘还主人的内心一份纯洁清净；眼帘是大千世界的一口筛子，筛掉平庸和粗砺，映入眼帘的，一定是细节生动的，清新美好的图景。
设帘的意义还在于保障睡眠以及必要的诚实。短时间的，合上眼帘睡着了，不至于让人睁着眼睛睡觉，或者睁起眼睛说瞎话；长时间的，眼帘一旦合上，就再也不拉开，不至于让人死不瞑目。
趁活着，拉开眼帘好好看吧。看山川花鸟，赏云影天光。

齿篱
以齿为篱。牙齿是语言的最后一道藩篱。
如果没有齿篱，那语言不知要泛滥成什么样子。口无遮拦、舌灿莲花、众口铄金、恶语伤人……语言的猛兽一旦出笼，不知会有多少无辜者被语言欺骗，被语言的暴力所击伤。
嘴上得有个把门的。给语言设一道藩篱，就是给自己积一点口德。
滤掉冷漠，挡回凌厉，嚼碎恶劣于口腔，再咽下肚。“良言一句三春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将污言秽语拦下，将流言蜚语拦下，将恶言拦下，将谎言拦下，将满嘴乱跑的火车拦下……
放吉言出口，放良言出口，放真言出口，放善言出口，放美言出口，放雅言出口，放福言出口，放一切美好的质朴的温暖的语言出口。出口的是善缘，拦下的是灾祸，得到的是幸福。
因此，以口舌为劳者，务必把好齿篱这道关。

2011年11月29日（129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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