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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远逝的吆喝声

2022-01-09叙事散文烟雨飘过
小时候,每当春季来临,故乡土街坯屋的陋巷里,总会传出阵阵的吆喝声,伴随着缕缕炊烟,在空中飘荡:“割葱儿,小割葱……”“小鸡儿喽呵,卖小鸡儿喽……”吆喝声此起彼伏,简单而洪亮,没有韵律可言,但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卖什么的,一如家乡的民风纯朴,敦厚……
  小时候,每当春季来临,故乡土街坯屋的陋巷里,总会传出阵阵的吆喝声,伴随着缕缕炊烟,在空中飘荡:“割葱儿,小割葱……”“小鸡儿喽呵,卖小鸡儿喽……”

  吆喝声此起彼伏,简单而洪亮,没有韵律可言,但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卖什么的,一如家乡的民风纯朴,敦厚。

  此时正是小葱的收割季节。小葱是头一年冬天种的,能割两茬。第一茬割下来,葱农们便沿街叫卖,其实也不应该叫葱农,种小葱只是为了不让地多闲着。而这时家乡的菜极少极少,窝窝头的颗粒粗得划嗓子,实在难以下咽,如果洗一把小葱就着吃,那窝窝头也成了山珍海味。

  “割葱儿,小割葱……”吆喝声一起,惊动了蹲在茅房里的七奶奶。七奶奶来不及提裤子,隔着土墙就叫;“卖葱的,别走着呢,等等……”说着,边提裤子边往外跑,跑到大门口,兀自系着裤腰带。

  “怎么卖的?”七奶奶问。卖葱人答:“五分钱一斤。”七奶奶又问:“拿鸡蛋换不?”卖葱人点头说“换”,七奶奶就问怎么换,卖葱人说:“一个鸡蛋八大两。”很显然卖葱人使用的是十六两老秤,七奶奶一听,不干了:“半斤成不成?”在七奶奶的意识里,斤总比两要多,这倒逗乐了卖葱人:“行啊,大娘,您说半斤就半斤,拿鸡蛋去吧,依着您……”七奶奶也乐了:“俺家鸡还没下蛋呢,不过明儿个准下,我才摸了,有呢……”卖葱人呵呵一笑:“成,您先拿着葱,明天鸡下了蛋再给我。”说着,拿起一捆葱来,称也不称,随手递过去。七奶奶掂了掂:“多了。”卖葱人推着车子边走边说:“多就多了吧,反正是自家地里收的……”七奶奶乐呵呵地边往家走边大声喊:“明天一准来,我给你留着鸡蛋……”

  这种交易方式并不稀奇,在乡下人看来,一句承诺,比什么都重要。要说起稀奇的,当算卖小鸡儿的了。

  过了清明十来天,卖小鸡儿的挑着两大筐小鸡儿,来村里吆喝了:“小鸡儿喽呵,买小鸡儿喽……”高门大噪吆喝几声,便引来了老太太小媳妇们,扎成一堆,七嘴八舌的侃价:“几个?”“十个。”“多一个成不?”“成,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侃完价,老太太又问:“能养活不?别养着养着死了,怪心疼的。”卖小鸡儿的咳嗽一声:“带嘴儿的,谁也说不定。不过,要是养着得法,死不了……”然后一招一式说着如何养小鸡儿,什么时候喂米,每次喂多少,什么时候给小鸡儿饮水,水量多少……讲的细,老太太小媳妇们听得也认真。听完,老太太便笑;“还真是这么回事。劳驾你给挑挑吧,我要母鸡多,顺便也要几只公鸡,公鸡里得有一只是红的,到年下上供……”小媳妇就莫名其妙:“二大娘,这小鸡儿这么小,能看出来么?”老太太一拍巴掌:“卖鸡的懂,要不让他挑呢。”卖鸡的也就真帮着挑,把小鸡倒提起来,看翅膀是否忽闪,依这个判断是母鸡还是公鸡,然后拣黑的芦花鸡,头上有一块黄斑的,说这就是红公鸡,一家就给一只,各家都得轮到。挑完后,拍胸脯打保票一准儿错不了。

  等把鸡分到各家,卖小鸡儿的就嘱咐:“按老规矩,明年春上来算账,要差了,不要钱……”说着,拿小本儿记着,谁家赊了多少鸡,公鸡多少,母鸡多少,记好了,老太太小媳妇们就欢天喜地拿着鸡各自回家,卖小鸡儿的也挑着空筐回去。这场交易,如此简单,卖的不担心收不上账,买的也不担心被骗,落个皆大欢喜。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更多的乡下人越来越往县城挤,变成城里人,而这种吆喝声,也慢慢有了质的改变,买卖人的智商,更是日渐提高起来。

  我所在的小区旁边,就是一个菜市,卖菜的挤挤挨挨,种类齐全。买菜的人到了摊前,侃半天价,七挑八拣后,紧紧盯着电子秤,称完后顺便拐棵葱或者抓几根芫荽,拣了大便宜似的走了。卖菜的在后面却咕咕叽叽,一脸鄙视:“从北京到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还价?拐菜?秤上见,谁也不做赔本的买卖……”遇到省事的还好说,要是遇到仔细的,回家一称,准回来找,自然一场大架等着,称被砸的事时有发生。

  小菜贩的小把戏,其实算不了什么,哪里比得上现代的大商家。自行车在小区里,几乎天天看到车篓里装上了宣传品,印得花里胡哨,且动人心破魄:回报顾客,清仓处理,挥泪大甩卖,跳楼价,卖血价,自杀价,购物抽大奖……这些无声的吆喝,没一句不具有诱惑力,所以我常去商铺大包小包地提溜回来一些东西,不管用得着用不着,反正觉得特便宜。可时间一长,却发现这些商品大多用不上,屋子里堆着一堆废品。有的即使用得上,可两三回就完戏。比如裤子,过一水就缩成了裤头,保暖裤穿身上,跟单衣比也暖和不到哪里去……更有甚者,隔段时间再去商铺看同样商品,才知道此时的价格竟然比那自杀价还要低,回想起“谁也不做赔本的买卖” 那句话,一身冷汗!

  于是,我有些怕去大商铺了,我实在分辨不清,那些减价处理的销售手段,到底是商家回报顾客的一种方式,还是忽悠顾客的一种行为……当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拿着积分卡递给收银员,面对着收银员微笑的脸,我竟然搞不清楚,这种职业的神态里,是不是也藏着一把宰人的刀,或者是像小菜贩一样对我含着一种蔑视……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不会去逛街的,即使遇到所需最迫的时候,我也只是去那种“言无二价”的商铺走走,因为我相信那里的商品,能让我的心里有一种平衡:至少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到手的买卖,谁又会往外推呢?

  十几年了,生活在现代城市里,久不闻往日熟悉的吆喝,偶尔听到一两声,也早已失了原有的那种简单、纯朴、敦厚的味道,在那一两声吆喝里,我好像读出另一种含义:伸脖子出来,等宰喽……

  当更多的乡下人升华为城里人的时候,我倒期盼看到肩挑一对萝筐的人,萝筐里满是挤挤挨挨的小鸡崽儿,伴随着小鸡崽儿的“唧唧”声,卖鸡人抖出一声简单而洪亮的吆喝:“小鸡儿喽呵,卖小鸡儿喽……”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烟雨飘过 于 2011-5-1 20: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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