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土怀旧系列之二十：记忆中家乡的季节河

　　　　　　　◆乡土怀旧系列之二十：记忆中家乡的季节河
　　　　　　　　　　　　　　　　 文/于文华

　　记忆总是流连忘返在怀旧的情感里。如果不是我们有意识的去唤回它们，恢复它们的本来面目与昔日神采，可能，有些就会一直沉睡在岁月的风尘里，被我们自己也被昨天所遗忘。幸亏，那些难忘的酸涩的抑或甜蜜的忧伤的往昔，那些烙刻在灵魂深处的印痕，会不时闪回鲜活画面，钻出心底，给人们某种启迪、某种思索、某种回味。 　　每每，沿着一条烙满印迹的土路向南走，翻过一道缓坡，时常会看见河水清浅的浪波，簇拥着、翻卷着流向命定的远方。河对岸，同样也是一道坡。那坡长，须走几分钟。河水陡涨的日子，便有拉运货物的马车，在河中挣扎、跋涉的“鲜活电影”，吸引着我们的眼球。

　　人困马乏的车子上这边的坡时，常常显得力不从心——我们就有了用武之地，三两双小手后面齐用力，车把式拿着马鞭在前面一吆喝，车子就会轻松上坡。但，要是换在对岸，我们就会束手无力，干急而无可奈何。唏嘘一番，马车在我们观望的眼神里，也会跋涉着、摇晃着慢慢跃上坡顶，走向遥不可知的远方。心田里便种下了这样的种子：有时候，有些情况下，坚持不懈，咬紧牙关，成功自会向你招手。关键是锲而不舍，否则会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河岸年年月月轻快奔走在岁月忙碌的身影里，乡村亦步亦趋应和着前行，尽管贫穷，尽管落伍，但不坠奋进前行的步伐。家乡默默无闻的无名小河，日日驮载着先辈与乡村的梦想，“哗啦、哗啦”一直向东流。那时，总天真地认为，河水会永远那么年轻、那么跳跃流淌、那么富于活力。殊不知，花开花落，雁飞雁过，不知不觉间河水变得苍老而步履蹒跚，变得干枯而不见一丝流水，唯夜夜在梦里闪烁着跳跃的浪花。

　　 河水稠且浅。水中夹杂着杂草、沙土、牲畜粪便、人为倒进的垃圾，但在极为缺水的西北，再小的河也是河，也是人们渴待的绿色希冀。只要有水流动，就有收获的希望、就有丰硕的麦子、就有雪白的馒头、就有生活的念头。看见河水流，心里就不会产生空落的感觉，娶媳妇打庄盖房的事就不会是异想天开的空想。听见水流声，做梦都好像是品尝着甜蜜的糖味，日子再苦也觉得有奔头。
只有十几步宽的距离，却阻隔了两岸村庄的交流与走动。贫穷的日月里，修桥是奢望而遥不可及的事情。唯一的一座独木桥在暴涨的河水中，来不及对眷恋的村子说声再见，惊慌失措地跌落水中，打几个旋转，做几次徒劳的挣扎，被水花推搡着流向了远方——而我们，眼巴巴地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希望再次看见那个摇摇晃晃的独木桥重现，就可以趴着走着跳着跨越河水。但梦想里的奇迹，一直没有在期盼的目光里出现，上学放学只能涉水而过河了。脱了布鞋，提在手中，挽起裤管，先试试温凉的水，再踩着沙石，小心翼翼地走过小河。放下书包与布鞋，再顺原路返回，去背胆小的同伴或者女同学——老实心善的我，每次充当的都是背同学过河的角色。有次，同村的伙伴背完后，村子里一位30多岁的大伯，央求让我背。看着他人高马大的样子，便极力推辞，一再辩解说力气小、背不动，但那人一心不想下水，执意要我背他。无可奈何之下，我使出吃奶的力气背起了他，刚刚走了几步，发觉太沉重了，一个趔趄，浑身无力的我被那大人压落在水中，两人都成了落汤鸡。害得那人连鞋带裤子湿湿的，狼狈不堪，羞愧而逃。 　　暑假是乡村孩童的天堂。河水是我们抒发性情的最佳场所。不善游泳的北方孩子，只能站在河中玩水。顶多是俯下身躯，两手柱子般插在水中，像鸭子般浮动着，慢慢顺着水流游走。约莫游走两三里地，赤条条返回岸上，追逐打闹、疯跑玩耍着一番，再如法炮制，乐此不彼地游玩着。疯够了、乐好了，赤条条找块平坦的土地，把自己摆成“人”字，一个个在阳光下尽情享受日光浴的抚摸。晒的全身发烫了，再次进入河水中冲凉玩耍。 　　谁都是父母心上的一块肉。及至河水稍涨，大人担心安全，就在估摸着放学时等在河边，手中提着长筒雨靴，抓着一只扔过来，再抓住另一只，使劲扔来。我们拾起来，连鞋套着穿上，有时不用挽裤脚，不沾一滴水，轻轻松松过河，但失去了一番妙趣。 　　我家的院子里听见雷鸣般的声响，就知道是河水暴涨了。有人不顾一切，站在水中，拿一根铁叉，把上游冲来的麦草、柴禾扔在岸边，极像电影中的英雄人物，神威高大，但我们只能不声不响蹲在岸边，看平时温顺的河水，此时张牙舞爪，像是发了脾气的大人，让人摸不着头脑。而河上大坝往日浪花四溅的银色瀑布，变得浑浊而泥泞不堪，像是上演着一场精彩激烈的武打戏，看的我们惊心动魄。 　　两岸的庄稼青翠着。两岸的庄稼金黄着。青草荣荣枯枯里，村子里有人涉过小河，去了他该去的命定之地。可是，他将牵挂和乡思永远留在了故乡，留在了无边无际的怀恋与思念里，时时刻刻渴盼着回来；有人走过却再也无法回来，只将乡村的面容与小河的问候残存在梦中，让那些随意溜达的风捎回，寄托于如水般皎洁的月光里。 　　有时，一夜之间，河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见一滴水珠。我们像个探宝队员，在河床仔细搜寻着宝贝——有漂亮的彩色石子，有锈迹斑斑有花纹和字的麻钱（古钱币），有幸存下来的小蝌蚪、小鱼儿……更多的是上游冲刷而来的垃圾。拾到钱币中分量重些的，往往被女孩子哄骗去，做了鸡毛毽子。轻些的被我们玩着玩着就不见了踪影。现在想来，有些可能有收藏与文物价值，而年少无知的我们却浑然不知，失去了珍藏的机会。其实，世间的事莫不过如此，许多的情感，许多的风景，许多的生活经历，许多的人，丢失了、经过了、失之交臂了，才恍然大悟，明白到弥足珍贵，而情势却无法逆转——既然河水无法倒流，时光也不可能重新再来，我们就该珍惜眼前的一切，抓住到手的幸福时光，有所作为；时常牵挂与关爱善待我们的亲人朋友，感激并且记着回报他们的拳拳爱心。 　　冬天雪花落，河面一片白。涝池的水冻成了冰块，流动的小河下面是清凌凌的水，其上是晶莹的冰。我们担着木头水桶，冒着刺骨的寒风，踩着“咯吱咯吱”的冰，走很远的路，找凿开洞口的地方，用勺子舀几下水，棉衣袖口里捂捂红红的小手，再拿双手捂捂双耳，温暖的字眼便从心里走进心中。一晃眼，河边担水的孩子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可揉揉眼，分明又在梦里闪回。 　　天越来越冷，河面的冰也随之越来越厚。人可以随意走过，没有了夏日里赤脚过河的麻烦，但驴则胆颤心惊地不敢过河，尽管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人们找来土，撒一层，驴才战战兢兢勉强涉过，胆大的马和人一样勇敢，视冰层如履平地，拉着马车飞跑着上坡。 　　后来上游环境日益恶化，植被严重退化和破坏，给家乡带来生动美丽的小河后彻底干枯。失去了昔日的热闹，没有了过去的乐趣。前些年在拓宽省道308线时，路面抬高，河床被挖成陡坡，我们村和许多村子里的人马车辆，得绕道而行。父亲与乡亲们多方交涉，才在河中修建了一座迟到的水泥桥梁——只是很少有水的流动，仅仅为了乡人走路过车的方便。 　　一个接一个生命的精彩瞬间，造就了人生之河的波涛汹涌与自己的独特风景，而我额纹的皱褶里刻录下人世间的悲苦喜乐，苍老无可遏止地悄然遮盖了青春容颜。每次回到家乡，都会情不自禁不自觉地走到小河边，青翠、鲜活、亮丽、生动的童年生活，就会跳跃着、呼喊着、奔跑着，一起跃上心头浮现眼前，向不再流淌一丝水滴的干枯河床一一倾诉我的思念与向往，多想掬一捧甘泉清凉的河水！可在今天只能是奢望，只能在岸边的白杨树下，信手摘一片叶儿放在唇边吹响，挥不去的乡情、乡音、乡恋，便和丝丝缕缕的儿时歌谣，一同回响在灵魂和记忆的视网膜里！
（全文293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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