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2022-01-09叙事散文张谋
我暂住在这个房间里两年多了,周边是城乡结合处。我住二楼,楼下就是一条乡道,我最熟悉的声音莫过于从乡道上呼啸而过的汽车声。也许是太临近道路,其它的声音都被遮蔽了。我很少听到其它的声响,人与人之间似乎被隔断了,很少听到人与人对话的声音,做为一个……
我暂住在这个房间里两年多了,周边是城乡结合处。我住二楼,楼下就是一条乡道,我最熟悉的声音莫过于从乡道上呼啸而过的汽车声。也许是太临近道路,其它的声音都被遮蔽了。我很少听到其它的声响,人与人之间似乎被隔断了,很少听到人与人对话的声音,做为一个人,听不到说话声,觉得自已快变成了一个异类。我喜欢安静,但本质上我也渴望着激情。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里,我能捕捉到的声音越来越少。尤其到了夜晚,连从楼下呼啸而过的汽车声也隐没了。四周一片寂静,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明晰。
打破这种寂静的是一双高根鞋声,踩着上楼的台阶咯登咯登作响。在深夜里,这种声音格外刺耳。我开始倾听和关注,并臆想。很多个夜晚,在半夜一两点钟我都能听到这双高根鞋声的声音。有一段时间,我似乎迷恋了那双高根鞋声。每个晚上,我都失眠,直到听到那双高根鞋声由远及近,从明晰到消失,我才回味着慢慢睡去。我开始不由自主的猜想,穿那双鞋的女子,我想她肯定是个漂亮妖艳的女子。按照她的下班时间,我推断她一定是在娱乐场所上班,我甚至能想像出她端着红酒杯的样子。衣着光鲜亮丽,神情妩媚动人,那是一个令很多男人想入非非的女子。她就住在我的隔壁,一墙之隔。刚开始发现她的高根鞋声,她出入都是一个人,几乎听不到她说话。我每次只能在深夜里的差不多同一时间听到她的高根鞋声,和她开门、关门的声音,最多听到她踢拉鞋子的声音。我甚至能想像得到,她是扶着门用一只手拉下鞋根,把鞋子扔下地的,又或者是直接用一只脚的脚尖踩着另一只脚的后跟,直接拖拉出脚,把鞋子脱下来的。这些都是通过她脱鞋时发出的声音臆想出来的。她的鞋架就放在房间门的过道上,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鞋子,都很有特色,但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很高很高的那种细根的高根鞋。有的是上面镶有晶莹剔透的仿钻的那种,明晃晃,很抢眼,有的是有蝴蝶花状的结的那种。每次经过时,我都情不自禁的要望向她的鞋架。因为我最初听到的声音都是这些鞋子发出的。
我对声音异常的敏感。有一个晚上在熟睡中被一种呻吟声吵醒,那是女人愉悦时所发出的呻吟声,不算大,有着缓轻的节奏。那种声音还持续了一些时间,这让我听的想入非非。我是个单身男人,这种声音对我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那一晚我失眠了,三点多的时候,我开始想起和我有关的一些女子,只能说在感情上,我是个失败者,我有些感伤。不知谁说过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在后来的几个晚上,有时都已是凌晨五点多了,我还是被那种呻吟声吵醒,这对我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我不知道他们是在做着肮脏的交易,还是那位女子的男朋友。终于有一天,他们吵架了,吵得不可开交,女子愤怒的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声音很大,我想周边的住户都听得到。女子在我脑海里以前的形象在此时完全颠覆了,我能想到的就是骂街的泼妇。我很不愿意这样去想,但传入我耳朵里的声音告诉我就是这样。从那次以后,那种呻吟声便彻底消失了,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再也没有听到过。虽然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但我还是病态的充满了一些期待。
在往后的时间里,我发现女子并不是一个人了,也许是找到了合租者。有其余的女子和她一起回来,有时还三四个人一起,但大多时间是两个人。我从来没有目睹过女子的真面容,这让我多少有些失望。这种机会只会发生在楼道和楼梯层之间短短的二十多米的距离里,大多时间不会遇上。我下班了她已上班去了,我上班走时她还在睡着。有一次,我刚要出门去,就看到她门口站着一个人在敲门,从拿着的工具我一眼就看出是通下水道的。我从门口走过时,房间门已完全打开了,通下水道的工具放在门口,刚好挡住了过道,我不得已停了下来。在通下水道工拿工具进门的时候,我有意的把目光斜过去:女子正在梳妆台前化妆,她背身站立着,修长的身材,雪白的皮肤,衣着靓丽,像节目主持人那样,从头到脚都光鲜别致,我想那是她上班时的服装。我从镜子里看到了那张脸,惊艳无比,确实美极了。这些年,我去过很多沿海一线城市,美女自是见多了,但像她这样出众的没几个。她确实是万里挑一的那种。我从门口走过去下了楼,又很快的折了回来。女子此时已化好了妆,翘首靠立在化妆台前。我朝里面看时,女子的目光正好投到我身上,我感到脸上火热。回到自已的房间,心潮起伏,久久平静不下来,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会,通下水道的人收拾好了,说,下次注意洗头时不要把头发洗进去了,下面都是一团一团的头发。女子轻微的哦的一声,问多少钱,通下水道的人说,五十。通下水道的人拿了钱走了,屋子里传出了高根鞋的走动声,接着就是锁门的声音和高根鞋下台阶远去的声音。
女子的生活也很单一,后来慢慢丰富了起来。有一次,她们竟然组织了几个人玩麻将,她们边玩边说着话。我在隔壁听到了打火机打火的声音,我想她们里面肯定有人在抽烟。她们说着一些行业内的话,有一个问另一个人,这个月你拿了多少,这个说很少,一万多些吧。然后又说起哪次遇到了个什么样的客人,说着说着有的就开始说些狠话和脏话,当然也有人会开些玩笑,惹得一众人嘻笑半天。我只能想像她们笑得花枝招展的样子,以及抽烟时的潇洒神态。他们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龄,正值青春年华,却在灯红酒绿里迷失了自已。我有时也会想很远,她们肯定也要结婚生子,过回正常人的生活。然而,她们心里此时在想些什么呢,没有人知道。可能她们自已也不是很清楚,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一天夜里,也是很晚了,我听到了隔壁的女子在打电话,她是在给车站打电话,问到机场的大巴。她的声音很轻柔,从她的动静我知道她是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她告诉车站,她是早上七点多飞机,从这里坐大巴到机场那边要多久,几点的大巴等等。从声音里,我听得出,她有些着急,因为就是隔天的飞机。我经常出差,是熟悉的,但我无法告诉她,我们是陌生人。或者在我心里,她早已不再陌生。我只能静静的倾听,从心底默默着想着她要坐的车次。她是早上的飞机,就必须要坐夜车,而夜车也只有两个班次,十点的,十二点的。最后,当她从嘴里念出这两个时间点时,我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如何坐车去机场,我也由衷的为她高兴。
隔壁的女子离开了,那最初打破寂静的高根鞋声也随之消失,我的世界,再次安静下来,特别是在夜晚,静得只听得到自已的呼吸和心跳。
---------[ 本帖最后由 张谋 于 2013-5-14 18:1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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