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沟有约

　　　　　　　　　　　　文/碣石清风


　　又是中秋佳节时。真快呀!

　　去年中秋游览碣石山葡萄沟时与一位画家邂逅，很谈得来，大有相识恨晚的感觉。依依不舍的告别后，相约来年中秋时再聚葡萄沟。这事情一直挂在心里，不敢忘。不料想，就在中秋的前三天，沈阳叔叔国外归来邀我假期里前去游千山，千山乃古刹名山，我向往已久，便想应允叔叔一同游千山。当我想到一年前对画家的承诺时，便犹豫起来，是游千山还是游葡萄沟？游千山是我多年的梦想，更何况还是叔叔相约？，游葡萄沟是我对朋友的承诺，岂能失信？葡萄沟有约呀，应该信守承诺才对，很矛盾，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放弃游览千山，我想，游千山，以后再找机会吧，但是失信了是没办法挽回的。
　　中秋节这天，预报有雨，我担心画家不会来了，很郁闷，后悔没有去千山，不该让叔叔失望。我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有些犹豫，画家若不来了怎么办？都是花甲之人了，真若遇雨，那不是很扫兴吗？若遭雨淋，身体也会受不了啊！
　　老伴提醒我，人家若来了，失信的不还是你吗？
　　对呀！我醒悟了。什么雨不雨的，带上雨具嘛。走。我携老伴坐车同去葡萄沟赴约……下车后，我们随游人们从凤凰山南麓山口步行进山。
　　天亮了，却阴着，刮风了，稀疏的雨点落下来，转眼间，一道红红绿绿的雨伞链像波涛般由下向上滚动着，很是壮观。
　　路经云峰寺旧址一路往北，有路牌：北国胜境，碣石葡萄沟。心急脚快，随着谈笑风生的游人们，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葡萄沟。我携手老伴驻足葡萄沟前。巍峨挺拔的千古柛岳碣石，漫长幽深的十里葡萄长廊，令人心驰神往。葡萄沟的旖旎景色十分迷人。云层越来越薄，雨点停落，晴天了，天空献一片湛蓝，心情也一下子开朗起来，此时。朝霞又染红了碣石峰顶，映红了葡萄沟，山坡上的树，山沟里的葡萄架，就像罩上了一层轻轻的红纱，薄薄的红纱透着山青透着树绿，色彩那么分明，那么清晰而透亮。
　　我们很快就钻进了葡萄沟。
　　葡萄沟是山路两旁的葡萄构筑的棚架，横在山沟里石板路的上空，形成的一道十里长廊。空中葡萄架有拱形的，有平行的，很高很大，浓密的葡萄秧枝叶遮天蔽日。葡萄架下一片阴凉，踏着斑驳陆离的阳光，承接着葡萄架滴落下来的晶莹露珠，望着头顶悬挂着的玲珑剔透的串串葡萄，既惬意又陶醉，这时候，你就会产生与世隔绝的感觉，不辨东西南北，不知时日早晚。此时，我也就忘了此行的目的，只顾陶醉在美景中。我与老伴游兴甚高，津津有味听着导游的介绍：悬挂在头顶的椭圆形葡萄叫玛瑙，味儿甜又清香，熟得最早，玛瑙有红绿两种。挂在架上的葡萄一串挨一串，粒儿大穗儿紧，鼓胀胀的，溢着甘甜和清香。令人垂涎不止。绿叶下，红玛瑙排列整齐，高低有致，就像一只只密集的红灯笼悬挂在头顶。我不由自主地随着拥挤的游人前行，突然发觉老伴不在身旁了，急忙转身回首寻找老伴。
　　老伴翘脚站在玛瑙葡萄架下仰着头，愣愣地观赏着那大串的葡萄。我站在她身旁她都没发现。我拉她一把说：“喂。发什么神经呢？”
　　老伴一个惊悸，问我：“你说，做个葡萄灯如何？”
　　哈，原来老伴触景生情在琢磨元宵节挂灯的事情哩！‘
　　据游人们说。导游还要介绍有关葡萄沟的传说呢，没有回答她的话，我拉起老伴就走。
　　老伴挣脱了手，瞪了我一眼。“你这猴急样儿，看见画家了？”
　　老伴的无意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我，想起我和画家之间的承诺，这么大的事情全让这葡萄沟美景搅忘了，看什么美景听什么传说？难道就忘了葡萄沟有约？
　　可是，到现在还没有看见画家，不会不来吧？我有些失望，画家不像不讲诚信的人啊！
　　老伴发着感慨说：“艺术家大多多愁善感，心血来潮时说的话哪里会当真？你这一趟是白来了，还误了游千山！”
　　老伴的一席话让我恼火，人岂能言而无信，我来了就问心无愧，心安理得。睡觉踏实。画家不来那是他的问题，再说就不兴人家有个事情什么的？
　　老伴无语，我也无话。画家爽约，我顿失雅兴，一切都索然无味。我拉老伴机械地向前走着，导游的声音依然传进耳朵里。他在声情并茂地介绍着葡萄沟的葡萄品种，什么“凤凰五十一”，什么“维多利亚”，“奥五十特”，“香妃”，还有什么“玫瑰香”“美国提子”“巨丰”＇“龙眼”等……
　　导游是葡萄沟人。他如数家珍般地向游人们介绍着每一种葡萄的形，色，味，以及葡萄的生长习性和栽培技术，满脸的微笑，微笑里洋溢着自豪和骄傲。也是啊，葡萄沟人用自己的双手描绘了那么多的美丽画卷，创造了这么多的神奇。
　　太阳已近中天，天高云淡，没有风，有些闷热了。撑伞的人多起来，敞怀露肚的人多起来。
　　画家言而无信，我当然失望。虽然误了我的事，但我并不怨恼，就当是画家的一句戏言，我又何必当真？这样一想，心就豁亮些。思来想去还是不死心，觉得画家绝不是不守诚信之辈，第六感觉告诉我。
　　我开始寻觅，穷尽视力搜寻，再也无心观光赏景……
　　前面是处开阔地，有喷水池，有游乐场，有一座八角飞檐凉亭，凉亭里有石桌石凳，这里是葡萄沟最繁华的地方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呼唤，雨后的阳光更灿烂，金色的葡萄沟更多彩。
　　山谷溪流从广场南侧流过，下面有几人在那里驻足，是听流水声吗？突然，有一老者拄着拐杖站在巨石上引颈呼喊，啊，你为什么不来？山谷便回荡着“啊，你为什么不来”的回音，这回音在山谷里飘荡着。望着老人的背影，听着这空谷回音，品着其中的哀怨，我恍然大悟，会不会是画家？我情不自禁顺石阶走下溪谷，看那飘洒的长发，我断定老者便是画家，此时，老人从巨石上一瘸一拐走下来，我立时就心凉了，画家不是瘸腿呀？再一细看，老者胸前那绺银白色胡须，我才确认老者就是画家无疑。我快步走向前去，画家也认出了我，拄着拐杖载歪着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
　　我吃惊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画家叹了口气，“别说了，三月前我去太行山采风不慎摔了一跤，小腿骨折，这不，拐仗还没丢呢。”
　　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想不通，“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还来了？”
　　画家手捋银须，微微一笑：“做人要讲诚信嘛！”
　　听了画家的话，我心里一热，眼眶也潮湿了。
　　联系一下说明情况嘛。
　　怎么联系？画家摇着头问。
　　是呀，怎么联系？他哪里人，我哪里人，他尊姓大名，我尊姓大名，互相都不清楚。当时只顾高谈阔论忘乎所以，连个名姓都没问，我没问他也没问，两个马大哈！
　　画家给了我一拳，我在山口足足等了你两个小时，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真是冤枉了你，还骂你不守信用，我给你道歉！
　　听了他的话，我百感交集，该道歉的是我，我不也认为他是个不讲诚信之辈吗？心存惭愧，不觉汗颜。
　　我一时没有话。
　　画家邀我看看葡萄沟外面的景色。
　　我看着他的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画家朗声大笑，拍了下大腿，“没问题！”
　　我同老伴陪着画家跨溪谷越水库登上葡萄沟的尽头——龟石岭。龟石岭因有一块巨石像龟而得名。巨石旁有两棵木瓜树，木瓜是药材，据说当年是一名传教士引进来的，百年历史了。
　　站在龟石岭上，八面来风，一阵清凉，眼观四方，赏心悦目。脚下有水声，俯首细瞧，发现几处石缝涌着泉水，飘洒下去，如丝如缕，煞是好看。这里可以直面高耸云端的碣石顶峰仙台顶，可以俯瞰十里葡萄长廊，可以看满山葡萄满山绿，头顶万里无云的蓝天，脚踏葡萄沟上空的祥云，这时候真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了。
　　我们靠着龟石，坐在木瓜树的阴凉下，开始野餐。画家的话多起来，侃侃而谈作画，即兴大讲人生……
　　讲着讲着，画家手捋银须一阵凝目沉思。望他那半醉半痴的神态，我知道他已经进入作画境界。
　　太阳西沉时候，我们走出十里葡萄长廊，告别时候，依然依依不舍，画家送我一幅画，《中秋葡萄沟》。看落款才知他是山野居士，我一惊，他就是山野居士？名画家啊！珍藏他的画，欣喜若狂。我送他一本拙作长篇小说《佛珠尘缘》……
　　画家深情地望着我，“明年的今天还来吗？”
　　我高声回答：“来，一定来！”
　　画家与我同时挥手：再见了，美丽的葡萄沟。
　　啊，明年，葡萄沟依然有约！
[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9-15 18:3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