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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于世》之:早起的虫子

2022-01-09抒情散文惊涛拍案
文\惊涛拍案以前懒散,早晨偶尔醒来,也是晕乎乎地看看时间,觉得还早,就又睡去了,这次,就是著名的回笼觉,即传说中幸福无比的那种。只是,这个时候睡去,只是睡去,昏昏然在迷蒙中睡去,全然不知道睡梦内外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体验到那种著名的幸福——睡……
  
  文\惊涛拍案

  以前懒散,早晨偶尔醒来,也是晕乎乎地看看时间,觉得还早,就又睡去了,这次,就是著名的回笼觉,即传说中幸福无比的那种。只是,这个时候睡去,只是睡去,昏昏然在迷蒙中睡去,全然不知道睡梦内外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体验到那种著名的幸福——睡觉睡到自然醒,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幸福吗?不知道。知道的,只是忽然醒来后的仓皇、懊悔和郁闷——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做饭、吃饭,要洗漱,要准备一切上班前该做该完成的程序,结果,仅有的那点幸福,都在剩下的时间里被急切的煎熬冲刷掉了,被急切的忙碌赶跑了,变成了无奈和懊悔中的暗暗发誓。

  只是,偶尔一次,早早地醒来,没来由地就想出去走走——确实没有理由,那个瞬间,只是急切的想出去呼吸下新鲜的空气而已。而结果,一直延续下来的那些恶性循环由此被彻底打破。更没想到,从此,开始放弃那个著名的幸福,而专心做起了早起的虫子。

  到外面走走,竟然逐渐成了非著名的幸福,既而养成了非著名习惯,一个人悄然坚持着,把以前做梦用的时间用来跑步,享受一份浑然天成的悠闲和幸福。

  晨起出门,尤其夏日,午夜里燠热的恐惧还在残存的记忆里恍惚着,出得门来,外面的一切都是新的,空气是新的,环境也是新的,人就陡然一凛,像换了一个人——这种感觉,你甚至在没出楼道之前,精神还是恍惚的,人还是迷瞪的,浑身还是松散的,心智还是消沉的,整个人还都是被昏睡扯住衣襟欲罢不能的。

  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是天光已经大亮,路上都是昨日繁华褪尽后的清静,此时,却鸦雀无声——哦,不,不是,恰恰是欢呼雀跃,的确是雀跃。白天里很少见到的麻雀,现在都在外面叽叽喳喳地鸣叫,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出来,天下还是它们的天下,它们肆无忌惮地往来冲突,回旋跳荡,没有片刻的清闲,类似父母不在家的顽童,终于得了自由的大赦,开始尽情地疯狂。

  此时悄然出行,宛如洗了一个冷水澡。你轻轻地跑动起来,腿脚充满弹性,脚步不由自主地想加快速度,想把一夜积攒的郁闷的力量爆发出来,但是你知道,此时,要细水长流,十多里地的路程,要坚持下来,开始就需要慢慢积累,保持匀速前进,任何开始的张狂和嚣张都是大忌。

  路上还很少有人,作为一个独行者,你感到了世界唯我独尊的味道,但这样的味道不会长久——这本就是一个人满为患的世界,早起的虫子不会只有你一只——很快,有老人慢慢跑过来或者走过来,有偏瘫了身子的中风者,甩着胳膊,一拐一挪的艰难地走过来,有姿势拘谨的女人,小跑着出现,还有自行车运动爱好者,在身边唰地闪过去……都说天下英雄所见略同,虽然现在是和平年代,所谓的英雄出现甚少,但是,天下大同,殊途同归的同类者并不少见。譬如早起如我的虫子们,虽然起因各异,但是多数,都属于和我一样,忽然感到了自己怀揣暗疾,或者幡然领悟,世上所有的东西都金贵不过自己的健康,有健康才有一切,于是,才动起早起的凡心。

  在人烟稀少的路上慢跑,可以体味华丽人生中的某种惬意的寂寞,这种寂寞,是独处的享受和美妙。所谓享受,乃是此时的寂寞,是一种美妙的有氧运动,全身处于一种有机的和谐运动之中,你甚至可以忽略运动本身,而让思路纵横八荒,心驰万里,即课堂上老师经常批评的走神运动。但此时没人能批评你,甚至你可以放纵自己如此远远地走神——走神是种享受,这种观点,只可以独自闷在心里想想而已,若被老师知道,被批评的激烈程度,估计是要用劈头盖脸、暴风骤雨来形容的。

  沿着平安大街跑步,路树都在寂静中有一种大美——芙蓉花都开了,华荫如盖,枝杈伸出来,都在头顶上散开,每个枝杈上都站满了粉红色的小伞,迢递婉转,婀娜多姿,如稚嫩乖巧的儿童画。有些落下的,则柔若无骨,令人不忍碰触。于是,转而拐到人行道的边缘,贴近齐刷刷的冬青——有它们这些绿色的队伍夹道列队欢迎,对有氧运动的渴求,跑步就成了一顿美妙的饕餮大餐,令人神清气爽,气力倍增。

  匀速运动的好处在于,可以恰如其分地享受运行中的心平气和,这样的状态是坐办公室得颈椎病的所谓冲浪运动所不能比拟的。冲浪运动的含胸缩背姿势僵硬与匀速运动的挺胸抬头增加肺活量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后背开始微微感觉发凉,然后快速发热,再然后,你可以感觉渐渐身心舒泰,气息充盈,有节奏的呼吸之间,有泉水的叮咚声隐约发出,类似令人怦然心动的间歇泉。

  跟着笔直的马路,穿过街边林立的店铺、单位,穿过外环,擦过一处豪华的别墅小区,十里地开外,就到了广阔的农村天地。此时,停下来,慢慢走,全身大汗淋漓,尤其感觉肺活量大增,呼吸畅通无阻,宛如大河之水滔滔不绝,滚滚蜿蜒,气势汹涌,令人全身松弛,心神愉悦,那种劳作后的舒适,是懒散到回笼觉里神游的人所无法体会到的。

  伟人说,农村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确,路边开始有了茂盛到遮天蔽日的树林,有了菜地,有了收割后的麦田。在一处中学旁边,茂密的树林旁边,居然出奇的,有了一处开阔地,四周水草丛生,中间开阔地平整坦荡,有一对老少师徒每天都在这里双双教练太极拳。我怀疑他们是附近的居民。开阔地边上,还有一处树林,南北向,甚是茂密,都是才栽两三年的白杨树。偶尔去过之后,这里,就成了我的最爱。

  其时,站在树下,面向东方而立,而东天上,火红的太阳开始喷薄而出,红彤彤的光华无限,万道霞光扑面而来,你站在树林里,挺胸,后仰,双臂打开,极力后展,慢慢深呼吸,胸中块垒徐徐吐出,反复如是多次,感觉浑身热气袅袅,整个身体如同换了人间——此时,阳光是新的,白杨树是新的,叶子也是新的,呼吸更是新的,如果你感觉深切,还可以隐约感觉到,你自己也是新的——做个新人,是多少人的期盼啊。

  只是后来,这里来的人不断增多,有个老头儿,每天来这里练习纵声高喝,如美声唱法一样,高低起伏,曲里拐弯,延绵不断,极尽全力呼喝之后,余音再慢慢消失,看起来,老头儿甚是受用这样的呼喝。还有一对老夫妻,男的全身雪白的练功服,提了把宝剑,长长的红色穗头摇来摆去,甚是潇洒,女的看来是陪练,到处游走闲逛,钻进树林旁边的小林子里,那里鸟鸣叽喳,甚是热闹。不想,女人在里面找到很多野菜,甩着露珠,满面春光的走出来,禁不住给丈夫大声炫耀。第二天,居然又带了一名身材异常丰满的妇女,俩人嘀嘀咕咕地去小树林里寻找野物,出来的时候都提着两满满的塑料袋野菜。看来她们是有备而来,如同蓄谋已久。

  好在大家都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偶尔打个招呼。我喜得无人理睬,每天跑步到这里,停下来,改为散步,享受阳光灿烂,鸟鸣啾啾。尤其近来,鸟鸣的层次、叫法、音色和数量大大增加,不知道是何缘故——我怀疑有鸟类举家甚至举族迁来的可能。但于我,享受到就足够了,深究很容易打扰芳邻,惹她们不高兴甚至远离。所以,直到现在,我只听得满耳朵华美俏丽的鸣叫,而不知道其主人究竟是谁。

  我每日只专心静立树下,听着鸟鸣,面对树叶缝隙间的锦绣霞光,极力穷尽吐纳之能事,直到昨日积攒的块垒吐尽为止。仰头呼吸时,发现头顶的白杨树叶子上,居然有比我起得更早的虫子,乃是两只蚂蚁,在我的呼吸中,它们不畏艰险,前进、倒退,转来转去,顶着来自我的狂风豪不犹豫和气馁,翻山越岭地跋涉,它们如此早起,如此辛苦,如此坚定,令人叹为观止。

  作为一只数百倍于它们的大虫子,我禁不住对它们倍生爱怜和赞美之情,悄悄,将来自我的风向,做了调整,吹向另外一个枝杈,只是,风力更猛,气势更凶。【293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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