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在窗前的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02 编辑 <br /><br />　　　　映在窗前的诗
　　　　　　　　　　　　·周文煌


　　初秋的早晨，小城里一天中难得的清凉。妻站在厨房窗口的水池边洗衣，我一时无事，候在她身旁闲聊。说话间，不经意朝窗外一瞟，惊愕一只硕大的白鸟，居然傲立在邻家小平顶房上，仅仅离我们三四米远！

　　我大喜又不敢出声，急用手示意，引妻朝窗外张望，唯恐这惊艳稍纵即逝。我俩心花怒放。谨慎辨认，原来是只缩着头的白鹭。鸟是早看见我们的，奇怪的是，闯入闹市的鹭，胆敢如此近距离地与人相对，却没有半点野性的惊慌。

　　细心的妻发现，竟然是只伤鹭。右脚的四个爪子只剩一个短的，勉强粘连着，下端脚骨凸露，轻微地点在地上，不时慢慢抬起又徐徐放下。伤痛是无奈的，但纵有脚的残缺，总不至于影响天空的自由飞翔吧。照理，鸟是不轻意靠近人的。落难不惊犹从容，娉然俏立明窗前，说不定她就是来投靠我们的。

　　白鹭淡定地独立着。我们友好地冲她微笑招手，小声地呼唤，她转过头不介意地朝我们望了望。我吹着口哨学着鸟叫，声音由小渐大，她扬起脖轻盈地跳换了一个姿态。墨绿的喙和脚是修长的，洁白的脖子和身子也是修长的，好一个素雅清纯的淑女。翘姿绿水风里画，碧空高飞景中诗，白鹭果真是一首精巧的诗！


　　近期干旱水浅鱼稀，想着白鹭劳心瞪目待鱼时的样子，我赶紧跑到菜市场买来一小袋泥鳅。倾入盆添上水，隔着装有铁栏蒙有纱窗的窗户，侧盆招引着。瞥见活蹦乱跳的小鱼，白鹭立即扑腾着翅膀，大胆地跳飞到靠窗的平顶房边沿，那长长的喙如鱼叉般虎视眈眈。我将鱼盆端起，白鹭竟毫无顾忌地跳扑到窗台上！

　　从没见过这么乖顺的鸟儿。我喜出望外，慌忙将纱窗拉开条缝隙，抓了条泥鳅递了过去，白鹭毫不客气地朝我掌心啄来。第二条递过去衔在嘴上，不小心挣脱掉在窗台上，如一双筷子的喙怎么也无法将其夹起，泥鳅滑下地沟，白鹭不理会只盯着盆里。第三条衔在嘴上紧夹不动，直待鱼无力动弹……目睹精灵的伤鹭快活地吞食，亲历人鸟相近无疑的交流，倍感人与自然和谐的妙趣。

　　白鹭吃了八九条，仍不肯离去，妻疑惑捂着盆有些不舍。我不以为然，抢着又喂了几条。妻担心剩下的保不住，遂将鱼藏起，自己匆匆拐个大弯到邻家看个究竟。结果，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

　　岂知，白鹭是邻家从乡下亲戚那儿抱来的。那鹭在乡下已驯养多时，其翅羽早被修剪过……我顿觉隐隐的不快，居然是只囚禁驯化了的白鹭！

　　最近几年，乡野上的白鹭渐渐多了。“映林同落雪，拂水状翻潮”这是鹭多时的壮观景象，“一行白鹭上青天”不时让我们眼睛一亮，至于散落田间溪边一足独拳的幽姿，那是司空见惯的美景了。有趣的是，三二只白鹭伴随于牛或立于牛背，恬静悠然，这大概是所谓的牛背鹭吧。白鹭的回归，正是自然的回归。有道是白鹭乃“大气和水质状况的监测鸟”。

　　没想到在爱鸟护鸟的今天，也还是有人捕鸟。

　　第二天一大早，我悄悄伫立窗口，细细地看静静地听，一整天，昨日不再重现。第三天第四天我依旧盼寻着，期待那千姿百媚的白鹭再次降临凡夫俗子的窗前，期待那冰清玉洁的诗文翩然而至，润涤我混沌的心田，白鹭的声影不曾听见。

　　白鹭忘了吗？不会吧，她知道这儿有双自然的手，奉送着生命的真情。白鹭飞走了吗？不会的，她挣脱不了残翅的束缚，尽管她作过无数次的尝试。自然的鸟儿，一不留神落入人为的圈套，万不得已吃着嗟来之食。白鹭是可怜的，她失去了同伴，失去了生生不息的小溪与河流，失去了广袤的原野与蓝天，失去了美好的向往与尊严。

　　已过十来天了，白鹭仍没有露面，一点迹象也没有，似乎飘失于无垠的自然。这倒是我希望的。怕的是，那纤巧鲜活的生灵，早已被垂涎者无情地消化。而那映刻在窗前的，终归是难得的回忆，一种灵动如诗的回忆。